灵魂出窍一般，玄猿便到了一处荒山。
这处荒山比天神营冷了许多许多，雪，积得很厚很厚。
玄猿起身，拍落衣服上的积雪，四下扫视一番。
目光所及之处，满目荒凉。
荒山负雪，雪连天。
荒山野岭中，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旷谷中时而传来乌鸦的叫声，时断时续，在玄猿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着。
凛风吹过，枯黄的蒿草被刮得哗哗作响。
映入玄猿眼帘的，除了衰草，还是衰草。
“想必这就是子陌营长所说的积石山吧。”
玄猿眼睛跟着太阳一点一点移动着，一时竟辨别不出何为西方。
“太阳东升西落，既然此刻辨别不出，那就等太阳落山，我便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前行。”
“可是，现在又是十一月月初，夜路太黑，在黑暗中我肯定还是要迷失方向的。”
“方向稍有偏差，就到不了海西城。”
“要是能碰到个人帮我指一下到海西城的方向就好了。”
“可是这荒山野岭中，去哪儿找人去啊？”
寒风凌冽，如寒刀一般一刀一刀割过玄猿的脸颊，玄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
“在这儿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碰碰运气吧。”
玄猿折下一根枯树树干握在手里，准备在人生地生的五启国积石山附近碰碰运气。
绕着山腰飞行半圈，他在山的另一边幸运地找到了一条小溪。这条小溪隐于冰层之下，从小溪的叮咚之声可以听出，这条小溪，水流不大。
“顺着水流的方向，肯定能找到人家！”
玄猿这样想着，便一路顺着小溪向山下飞去。
穿过几个大大小小的圆顶山丘，玄猿终于在隐约中看到了一点草屋。
看着一点草屋，玄猿暗自庆幸着，却又犹豫了。
“空手上门，好像有些不妥。”
玄猿看着草屋，一时觉得心虚，便决定不急着去打扰人家，转身折路进了一旁的一片松树林。
半个时辰后，从林中走出来的他，肩上多了一只麋鹿。
有了这头麋鹿作为礼物，玄猿瞬觉自己有了上门叨扰的底气。
此时的天，又开始熙熙攘攘地下起了小雪。
风雪中，玄猿用手中的木棒扣下了农院的柴扉。
兴许是风声太大，连扣几次，仍不见柴院之内有人回应。
玄猿只好改做大声呼喊。
“请问，院内有人吗？”
“请问，院内有人吗？”
······
“有！有！有！”
一个农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掀开厚重的门帘，大跨步向大门口赶来。
“少年人，这冷的天，你怎么还外出打猎啊？”
“你是附近哪村的？好像没看到过？”
中年男子端详着玄猿，见玄猿身上衣衫褴褛，忽长长叹一口气，道：“哎，今年庄稼收成不好，也是难为你了。”
玄猿搓了搓冻得发麻的双手，僵硬地冲着中年男子笑了笑。
“外面风大雪大，赶紧随我进屋吧。”
玄猿跟在中年男子后头，蹑手蹑脚进了土屋。
屋内，炕上，坐着三个比玄猿小几岁的孩子。
从炕头上滑下的，是一个农妇，不容多想，玄猿就知道这个农妇就是中年男子的妻子。
“大叔，我是来向你探方向的。”
玄猿有些怯生，进屋一时忘了将肩头的麋鹿卸下。
“朝食还有剩下的吗？给少年人热一点来。”
中年男子嘱咐完妇人，转头热情地对玄猿说道：“冻坏了吧，赶紧上炕！”
“大叔，不要这么麻烦了，我探得方向就走。”
没等玄猿继续问路，妇人插言说了一句：“没了。”
妇人掀开脏黑的锅盖后，站在锅边，踌躇着。
“没了就做些新的，对了，先给他烧点热乎的水吧。”
中年男子说着，便把玄猿往炕上推。
玄猿看着妇人揭开粮食缸的盖子，缸内，只有半缸的谷物。玄猿明白，这半缸谷物，可就是他们一家五口人支撑到来年粮收的口粮了，这样想着，心下便不觉一阵酸楚。
“快上炕！”
中年男子再次热情催促道。
玄猿不愿过多叨扰，推搡着道：“真的不要麻烦了，你能告诉我海西城是哪个方向吗？”
“大哥哥，如果我父亲给你说了，你是不是现在就要走啊？”
炕上最大的小女孩挪到炕头，不舍地看着玄猿，忽问道。
“父亲，我不想让他这么快就走！”
可能是家里很久没来生人的缘故吧，另一个小女孩一时竟不舍得让玄猿离开。
“嗯。”
玄猿老实作答，将自己的右手伸向炕上的孩子。
令玄猿意想不到的是，炕上的三个孩子见玄猿的手伸了过来，一起用手压在了盖着他们腿的被子上。
“哎，今年犯天灾，我都没钱给他们扯布缝一条裤子。”
中年男子无奈地说着，言语中夹杂着几多酸楚。
沙漠戈壁，高山盆地，草场河源，奇特地貌共同组成了广阔而又迥异的盘古大陆西北荒陲。
高原地形，寒冷气候，水资分布不均，生态脆弱，还有各种天然灾害等等，就注定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生活不会过得太好。
这片土地的所属，便是五启国，五启国西部多干旱，多沙漠，多高原高寒地；南部多为高海拔高原山地；北部虽有各种盆地，但所占比例很小，生产能力太低；唯一可以仰仗的东部地区，也经常饱受天灾。
所以，相对于其他国家的国民而言，五启国国民总是付出的多，得到的少。
“把鹿皮扯下来，给他们做裤子吧。”
玄猿说着，这才解下肩头的麋鹿。
“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炕上的一个女孩一脸天真地看着玄猿。
“嗯，这只鹿，我本来就是要送给你们的。”
“把它煮了，给孩子们吃吧。”
玄猿转头，对农妇说道。
“好哎好哎，有肉吃啦！”
最小的小男孩高兴地站了起来，用手捂着自己的小鸟，欢呼着。
“幺儿，不要乱说！”
中年男子一把拉过小男孩，劝阻道。
“父亲，我已经几个月没尝到肉味了。”
“我想吃肉。”
······
小男孩不住地恳求着，嚎啕大哭起来。
玄猿心下一酸，转身便拿起案板上的钝刀，提起麋鹿，两三步跨出了门。
“少年人，外面冷！”
“不冷！”
玄猿蹲在院中，拿起钝刀，一刀一刀割在麋鹿的皮毛上。他用眼角的余光窥着从窗柩中探出的三双眼睛，含在眼中不停打转的泪水渐渐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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