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人都是心头一颤，那是西夏的一个难言之痛，有孟钺提供的精准情报，两万宋军被困在滩头阵地上，眼看着一场大捷在手；可是杨志炸开黄河大堤，数万西夏精锐就这样淹没在水中，也造成灵州战事的逆转，最后让西夏丧失了灵州和夏州，造成目前这种被动的局面。
张燕翼敢断定那不是一个局，炸开大堤应该是杨志的一个预备方案，或者那时候杨志已经发现不对；但是张燕翼并不确定，孟钺和他的手下在这些事中究竟是什么角色。张燕翼思虑片刻，建议说：“皇上要是放心不下，极乐堂可以启动在宥州的人来查一下。”
“你们在宥州还有人，张大人，藏得够深的啊。”李察哥开了一句玩笑说：“让他们看情况出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也不能暴露自己；另外你们留在宥州等地的人尽可能去打听粮草的情报，如果我们战事不利，只有袭击宋军粮路可走。”
李察哥太清楚了，一旦被宋军在河西站稳脚跟，那些依附于西夏的小部落会像骨牌倒下去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地投奔大宋；到时候，想要在战场上直接获胜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到了那一步，只能盯着宋军越来越长的运输线下手，才有一丝战胜对手的希望。因此查真相只是顺带，不能白白浪费掉西夏已经窘迫的人手。
满屋悲情，西夏什么时候到了这样的地步，斡道冲缓缓地说：“还有一条路，让热辣公济动起来。”
连李察哥都暗吸了一口凉气，热辣公济在大宋的作用就是在西夏危急的时刻，想办法让李孝友获得赵楷的肯定，取代李仁孝为王，保留西夏一个藩国的地位；斡道冲这时候提，似乎过早了一点。李仁孝目露凶光地问：“斡道冲，你认为，已经到了要舍弃朕保护西夏的地步吗？”
斡道冲平静地说：“皇上，当然不是，只是为了有一个主意来分散赵楷的注意力，倘若战事一旦处于僵持状态，兴许可以让赵楷出现失误，比如暂时休战什么；至于热辣公济谈了什么，我们不管就是。”
战场上本来就是尔虞我诈，李仁孝转向李察哥，李察哥摇头说：“不可，换做我是杨志，只要热辣公济和李孝友提出来，会让热辣公济立即传檄河西各地，万一有个包藏祸心的家伙，把城池献给宋军，我们就弄巧成拙了。”
世界上最让人心动的就是利益，巨大的利益往往会引起人的野心，河西各地并不是党项人占优，李察哥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斡道冲只能收回自己的意见。好在西夏君臣都认为金国不会见死不救，可以等等再说;君臣们只说了些粮草与武器供给的事情便各自散了，张燕翼出宫门上了马车，从马车厢的窗口眺望皇宫，是满腹无奈。
自从先祖张元投奔西夏以来，张家就为西夏立下了汗马功劳，同时也赢得了党项贵族的信任；在西夏面对的多少次风波中，张家都安然躲过，但是这一次，张燕翼明白，张家躲不过。定北军此次前来，未必能攻占兴州，但是绝对会把西夏的国力再一次拖垮，譬如给西夏造成兵力和人力的巨大损耗；而自己做选择的时间点就要到了，因为那边有一个杨志。
张燕翼对杨志是有信心的，从侄子张始恒投奔杨志以后，杨志并没有更多的索取情报，只是把燕青留在西宁州，与张家派去的一名商人保持联系。在张燕翼眼里，这就是杨志的信心，也是一种宽容；张燕翼相信杨志晓得自己需要什么，绝不是什么生存，而是要保持张家的荣华富贵，杨志在没有把握之前，一直没进行任何欺骗，本身就难得可贵。
张燕翼情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最起码杨志不会弄出一个陷阱，让自己处在每日猜测的煎熬中，最后还很可能鸡飞蛋打。张燕翼甚至做过最阴暗的揣测，杨志是不是有在西北独立的打算，最后发现只是自己的一向情愿。张燕翼相信杨志到了这一步一定会派人来找自己，不仅仅是为了西夏的情报，还有张家和极乐堂；作为极乐堂的负责人，张燕翼自然清楚极乐堂的危险性，料定杨志一定不会忽视。
张燕翼回到府中，与燕青联系的商人吴必行已经在客厅等候，吴必行是吴昊的后人，吴家自从吴昊死后一路凋零，现在是靠着张家的庇护在西夏与大宋之间做点生意，吴必行本人在极乐堂挂了一个职务，算是张燕翼的下属。吴必行看见张燕翼，站起来哈腰说：“张大人，武松传来一句话，杨志问大人，是否已经拿定主意。如果大人愿意回归大宋，他就开始运作此事。”
张燕翼颔首说：“还要再等等，现在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极乐堂的人大半都是西夏的死忠，等我有了除掉他们的计划，再与杨志联系。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兴州等消息。”
吴必行明白，张燕翼现在是最矛盾的时候，要是抢先除掉那些西夏死忠，就等于把自己的牌先亮出来，到时候大宋就可能把价钱压得低低的，但要是不除掉这些人，与大宋的谈判万一泄露，这些人恐怕会反噬张燕翼。
吴必行是希望张燕翼投宋，吴家在西夏已经是没有指望，回到大宋最起码还能有点变数，在西宁州，吴必行与武松谈得很好，杨志也给吴必行专门写了一封承诺的信，承诺大宋不会追究吴家。当然，吴必行明白，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蝼蚁，而张家还是一门西夏显贵，杨志与张燕翼的顾忌都要多上许多。
吴必行点点头问：“大人是不是还要看一看战况？”
张燕翼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我们要是现在就给杨志提供消息，任得敬差不多就是死鱼一条，对我们没有好处，只有双方僵持不下，我们的消息才会显得珍贵，我猜杨志没有这方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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