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门被推开,李默的白犀分身双手扒着门框,瞪大了眼睛看向外面的漆黑虚无。这当然是无意义的行为。就算将眼球瞪出来,他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能感觉到脸侧有越来越厉的风声呼啸不绝。雾气在高速磨擦下从软绵,也变得像砂纸一般的硌涩。
胸口开始快速的起伏,每一秒,都漫长得有如天荒地老。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坠落的速度似乎突破了某种界限,与风雾相激,车厢开始了急速的震荡。
“轰轰隆隆”,车门不停地拍打着车厢。构成车厢的木质结构也开始了扭曲,变形,直至开裂。
“噗噗噗噗”声中,大片的木屑从车厢中飞震了出去,有如无数把飞刀弹射向四面八方。
他听不到声音,却可以感觉到车厢的震动。每一丝震动,在他超人一等的灵觉下都化成了声音,化成了整辆车的近况。
“咔嚓!”车底忽然脱落下来,还未等完全脱离车厢,便在高速下坠中解体,崩散成了漫天的碎木。
这之后,“咔嚓咔嚓”之声便不绝于耳,不片刻,李默的白犀分身竟滑稽无比地抓着个空空荡荡的门框不停地向下方坠落。
他身上的游龙妖皮足够坚硬,身板更是体质惊人。但门框终究是门框,很快就变成了两根木头,任他抓着。
也不知下坠的速度达到了何种程度,手中的两根门框也渐渐化灰化粉。
白犀分身四肢抻开,彻底变成了孤独的存在向下山飘落。但到了此时,他仍然瞪着空洞洞的眼睛,仿佛已经傻掉了一般。
声音就在此时响起:“小朋友,永别了!”
话音未落,白犀分身的双目中陡然射出摄人的光芒来。与此同时,不知何时抓在右掌中的最后一枚炫光符忽地爆发开来。
没有刺目的光芒。在这种高速下坠的时刻,化不开的浓雾中,只有一点萤火微微闪动。仿佛是狂风中的烛火。下一息就可能会熄灭。
借着这点点萤火,李默的白犀分身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前方飘浮着三颗光点。很黯淡的光华,若有若有。若说是真有什么在发光。不如说是他的幻觉更加恰当。
但,在三个光点显现的刹那,白犀分身却果断地出手了。一把捞去,看上去竟是要将三颗光点都划入了捞取的范围。
而在他的脑宫神识海洋中。看上去和从前那只惊觉之眼一模一眼的眼睛却猛然睁了开来。只有在睁开后才能看到,这眼球是重瞳!重瞳惊觉之眼,正是他新修成的“洞察之眼”!
两道纤细的金丝从重瞳中射出。表现在白犀分身之上,就是他的瞳孔里忽然亮起两点金芒。
金芒亮起时,炫光符已经熄灭掉了。借着最后的余光。他仿佛看到某颗光点闪了闪,或许这只是炫光符最后熄灭前产生的视觉错觉?
没有时间多想,他捞出去的手已经划过了那颗光点的所在。掌心瞬时多出个温润挺硬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察看那是什么,眼前已经陡然变得无比明亮起来。
法力恢复,主分身的联系恢复。放眼看去,这里是一处并不是很大的圆形厅堂,正有另外八人盘坐着等待什么。
一起闯荡,又侥幸存留。这八人倒是难得产生了些感情。正聚在一起聊着什么。骤然出现的李默打断了他们热火朝天的闲侃。八人见他也过关了。都有些畏缩地向后躲了躲。
李默随便盯上一人,冷声道:“自你们出来后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那人没想到会问到自己的头上,却又不敢不回答。只得硬起头皮道:“大概不到一个时辰!”
“果然神妙!”李默盘膝而坐,这才开始看自己到底拿到了什么。和别人一样,也是一枚玉简。只是他将神识沉入其中。看到的文字却让他傻了眼。
不是看不懂这些文字,而是连在一起就看不明白了。语句不通。段落乱七八糟。以他天马行空的想像力,竟然也猜不出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嘴唇微张。李默傻眼了。
大金父神遗留神念的声音突然响起:“很惊讶是吗?”
李默见别人好像都听不见的样子,便摊了摊手,道:“累吐了血才得到,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父神残念:“还要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在倒数第二个站点,不曾下车?”
李默:“因为那个不是最后一站。我要最好的!”
父神残念:“你是如何确定那不是最后一站的?”
李默:“一种直觉!”
父神残念:“……”
片刻后又道:“还有,我和你说了那么多,真真假假,想来一直都没骗过你。为什么?”
李默:“直觉呀!”
父神残念:“你不说点实在的,我真把你踢出去了。”
李默的白犀分身呵呵而笑,道:“只是因为随着一站又一站过去,我……自信理解了你的意图!”
父神残念:“哦?”
李默这次再没托词什么直觉,而是直言首:“你设置了马车、站点、黑夜、浓雾、炫光符,其实用心良苦。那种对比之下的焦灼,一站又一站的悬念和难度的增加,甚至以黑夜和浓雾形成的另类孤独,都是有目地的。”
父神残念:“什么目地?”
李默微笑:“一站比一站的功法更好,获取的难度更大。你应该是想告诉自己的后人,努力坚持,勇气,守住本心不受魅惑威胁,抗住压力对修行道的重要!”
父神残念沉默片刻,道:“不得不承认,你说对了。”
李默:“爱之深,责之切,大抵如此。金人称你为父神,‘神’就算了,‘父’还是应该比较靠谱的。就像在我坠落的最后关头,你还会出言提醒一样——如果明白了你的本意,无论当时你说的是什么,我都可以理解为你在提示我‘到站了’,对吗?”
父神残念:“呵呵,我化身而去,称神有什么不行?我得承认,你到现在都说对了。只是我还是比较奇怪,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你并非我的血脉。难道,你在知道这一点时,仍然那么相信我?”
李默按着膝盖,咧嘴而笑道:“不完全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一个化神大能,不会小家子气到唯血脉而论一切。我不知你当初是如何创建的大金,但先不说创立一个万载王朝,太过小家子气,想成就化神也难!”
父神残念哈哈大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在拍我马屁?”
“当然不是,只是合理推断罢了。”李默展颜而笑。内心则在暗抹冷汗加腹诽:“亏得这厮是个靠谱的。真有一点不靠谱,自己都要栽在这里了。”
父神残念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悄悄打量着他。良久后,才问道:“想知道你得到了什么,还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让你坚持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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