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对不对？”
“对。”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不对？”
“对。”
“若你妹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在此安家落户，见不到父母就不能嫁人，是对是错？”
素有急智的曹昂，当场语塞。
“所以嘛，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只要两情相悦，就够了！”
我擦，这也能自圆其说，老家伙反应真得快啊！
岂料，曹昂稍稍腹诽，高南生又匪夷所思地觉察了。
“你是不是在想：这老家伙胡搅蛮缠，真不好对付？”
曹昂彻底无语了。
人老成精，不愧是窥辨人心的奇男子啊
张诚不言不语，静观一代传奇与小辈斗嘴。
斗罢曹昂，林南生趾高气昂，重新打量张诚。
“你不在府衙办公，却来荒郊野外，是何道理？”
“欲治象林，先求民生，欲得民生，必开民权。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进退俯仰，如履薄冰。闻前辈故晚辈冒昧前来，求索良策。”
“哈！”
眉毛都白了的高南生，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老朽老朽，朽木不可雕也。大总管来此是问道于盲了！”
张诚倒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达成合作，便笑道：“走惯了常路，非常时期，问问盲道，未尝不是兼听则明。”
高南生想了想，问道：“大总管想怎么做？”
“废奴为民。”
高南生沉吟不语，其身侧少年，眉眼冷了下来。
“禀大总管，高家奴工逾万，皆合法所得，亦无一人多余。”
张诚看看少年，再看看高南生。
“老夫重孙，高徵。”老家伙又看向身侧少女：“高妙娘。”
随后，微笑不语。
于是，张诚就看向曹昂，曹昂心领神会。
“阁下之说，吾不能认同。合法一事姑且不问，多余二字颇值得商榷。”
高徵眉梢一扬，问道：“莫非曹兄竟比高家人更知余欠？”
曹昂摆摆手，说道：“天地万物，皆可数学，是欠是余，一验便知。”
高徵不屑道：“万物皆可数学，好大的口气！”
高南生却笑道：“可是大汉执金吾所言？”
曹昂拱手道：“正是吾刘世叔所言。”
“好！即使如此，你便当场验算，若有理，老朽便认下这一桩。”
曹昂看向大总管，张诚点头。
“幽雍学田测算，一丁耕种十亩，亩产水稻百五十斤，得粮八十斤，故一丁一年得米粮八百斤及菜蔬瓜果若干，粗算耗粮两百斤。不知贵府奴工一人耕种几亩，亩产、耗粮各几何？”
高南生看向重孙女。
高妙娘心思敏锐，过目不忘，她欠身答道：“一奴耕种二十亩，年亩产百五十斤，耗粮百斤。”
曹昂吃了一惊，作为幽雍公学的试验田，精耕细作，目前已经达到极限，一般来说，亩产百斤左右。
他没想到象林这边，也能达到这个亩产百五十斤。
曹婉提醒兄长：“此地稻米，一年三熟。”
曹昂恍然大悟，重新计算，很快就算出了答案。
一个正常的平民，比奴工亩产的米粮，一季高出三十斤米粮。
按照十亩三季稻来计算，等于一年提高了九百斤米粮。
即便再扣除一百斤消耗，也有八百斤增产。
“若种植甘蔗，获利更高。”
高徵当然知道，平民比奴工种田的产出更高，但佃农租田种粮一般交六成租子。
这么算下来，并没多少差别。
高徵说道：“废奴为民，于我何益？”
曹昂明白，对方的意思：多出来的好处都给平民了，高家并没有因此得利。
“有恒产者有恒心，衣食住行，生儿育女，愈加兴旺。其一，贵府良田千顷，租者众，获利多。其二，若组建商行，行销南北货，亦能获利匪浅。其三，贵府开本地先河，稳境安民，名利双收。”
事实上，高家有商行，而且是林邑最大商行的幕后大股东。
只不过，林邑地区消费力普遍较低，商行经营不温不火，高家人没怎么放在心上。
高妙娘心里也在飞快计算，若一人多种八百斤米粮，按照一文两斤的售价，光高家的奴工等于多出四百万文的钱财。
林邑十余万奴工，至少产生五千万文的流动资金，即便富贵如高家，也很难拒绝这么大一笔钱财。
再想到，一旦废奴为民，生育率上升，只要十余年，人口就会翻一番。
那时候，消费将增长到更高的水准。
可高妙娘皱起眉心，这方面她只知道大概趋势，很难得出准确结果。
于是，她决定把这个问题，丢给大言不惭的昂公子。
“钱粮与人口如何增长？能否得知五年、十年、二十年后的准确状况？”
曹昂卡壳，高徵很是得意。
结果曹婉站出来帮助兄长解围：“雍州公学有统计学，每年都会对人畜、田宅、商品进行统计，也能做到较为精准的预测。我兄长没学过，不代表数学不可行。”
高妙娘很震惊，真有统计学这门学问吗？
若是能学会，岂不是预知未来，掌握先机？
“什么人可以去学？”
曹昂说道：“想进公学得参加入学考核，不过，就算你考进了也学不了一两年。”
雍幽公学招女学生，一般在八岁至十五岁。
曹昂看高妙娘的模样，大概十四五岁了。
高妙娘既是羡慕，又是失落。
作为高家家主，高南生对这一双聪慧的重孙小儿女，那是宝贝的不行。
“好啦，就这样吧！今日风光尚可。阿徵，妙娘，且带他们去湖里游览玩耍去吧。”
高氏兄妹遵命，带三位同龄客人去划船观光。
因为方才的高谈阔论，甘宁根本插不上话，有些自卑，却被曹婉强拉着加入。
小辈们离开，大人之间说话就干脆的多。
张诚目视高氏兄妹，赞道：“好一双伶俐的兄妹，若得名师指点，必成大器。”
高南生闻弦知雅意，接话道：“大总管可有门路引荐？”
“执金吾府上，刘氏宗学，前辈满意否？”
高南生点点头。
世人皆知刘备天纵奇才，其创办的宗学，必然有很多不传之秘，若能窥其一二，足以受用终身。
“有劳大总管费心了！那就废奴吧。”
“多谢前辈！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高南生爽快地说道：“但讲无妨。”
“执金吾雄才大略，意欲征服南洋诸岛，还请前辈鼎力支持。”
高南生奇怪道：“以贵军战力，扫平南洋，轻而易举，何须老朽资助？”
“非也非也！”
张诚说道：“晚辈的意思，前辈蛰伏多年，至此用人之际，何不出山共襄盛举？”
高南生果断拒绝。
“高某闲云野鹤惯了，不胜案牍劳烦，大总管的好意，心领了。”
张诚再次诚恳地提出了一个条件，令高南生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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