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一劳永逸
他曾听师父无意间说过，此种情境，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不是人。
只因为不是人，所以根本无法接受人类的气息。表面的假象会让别人误认为气息是被接受的。只是，当一切即将结束之际，所有内力才会似是突然遇到阻碍一般，以一种极强烈的，不可抑制的，无法察觉的速度迅速冲回发力的人身上。
她是妖？
林磊愈发不能相信自己的推断。妖吗？娘娘本是为贝勒千金，此事世人皆知。更何况师兄早年便被派往贝勒府做侍卫，几乎是眼看着她长大。如果娘娘果真是妖，师兄不可能全不知情。
算了，也许她只是太过虚弱了。林磊暗暗的安慰自己。这才回了正阳宫复命。
“启禀皇上，娘娘目前并无大碍，只是精神脆弱，亦将人认错，偶尔会说些不该说的话。”林磊吞吐着，面色犹疑，似是万般为难一般。
“她……将你当做朕了？”黎洛轩握紧拳，骨骼交错的声音微微响彻在空旷的偏殿，听得林磊愈发不安。
“是！”林磊垂首恭敬答道。
“她与你说了些什么？”
“卑职不敢妄言。”林磊重新单膝跪下。这些本就是他一人的匿造。如今，却还是要堂而皇之的，非说不可。
“朕赦你无罪！”黎洛轩尽量将语气平静下来，只目光愈发隐忍，悠远。
“是！”听此，林磊才缓缓开口，声音似是颤巍着说道：“娘娘一时说，求您放了她，给她……自由。一时又说，她一闭眼便望见大皇子哭着来向她索命。娘娘说她不是凶手，是有人假扮于她。娘娘还……还念了一句词……”
“什么词？”黎洛轩终是无法抑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问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他轻轻道，自是与己无关，可说来，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
天若有情天亦老。黎洛轩轻声呢喃，无力的放开他，不自觉退后几步。若非一旁有桌子可以扶持，怕是会摔倒。
“皇上？”林磊轻唤。心内自是了然。这个谎扯得确实是有点大，他分明……分明是利用了皇上对他的信任。可是，比起在冷宫的那位娘娘，她那般的受折磨，要他于心何忍呢？
“你下去吧！”黎洛轩摆摆手，无力的说道。
“卑职……”林磊欲言又止。皇上待他不薄，又是倚重信任，而他却……
“滚！”黎洛轩忽然头也不抬的冲他吼道。高大的身体愈发站立不稳。
“卑职……卑职斗胆还有一事请奏，婉妃娘娘……”他终是吞吐直言，如若此时不说，怕是会功亏一篑。
“她怎么了？你说，朕的腕儿怎么了？”黎洛轩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冲他吼道。他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强劲的力道几乎让他窒息。
“卑职……咳咳……卑……”
“说吧！”黎洛轩终是放开他。婉儿，但愿婉儿此时果真并无大碍才好。
“婉妃娘娘如今神志不清，大多时胡言乱语或是呆滞痴傻，只极为偶尔之时才会清醒。卑职现已查明，娘娘所中之毒是幻眠散，服毒之人常会出现幻觉，以此心智愈加衰竭，直至……直至痛苦地死去。”他一一言明，此话却是事实，之前不曾相告，是不想皇上过于担心。如今，他却只有赌一把皇上对娘娘的爱了。
“你能否解其毒？”黎洛轩将手掌握成拳，紧抿着唇，竭力镇定着。
“卑职可以解。”他应下。
“那你还不赶快解了婉儿的毒？”黎洛轩几乎又是疾步上前，厉声喝道。却是被林磊悄然退后两步躲避过去。
他轻缓道：“卑职自是可以解了娘娘的毒，但是陛下，卑职今日解了娘娘所中幻眠之毒，却是未必仍旧有能力解他日娘娘会中的其他毒。娘娘本就身娇柔弱，经不起这宫里的暗里倾轧，依卑职之见，不如……”
“不行！绝对不行！”黎洛轩断然决然地打断他。有些话，总是自己有过那样的念头。却是在经由自己信任的人说出口，听来未免刺耳。黎洛轩略略皱眉。忽而想到什么一般，轻言问道：“你喜欢她？”她？自是不必明言。除却婉儿，怕是再没有别人。他早该预料到，婉儿那般遗世独立的美，任是任何男人，怕是都很难抗拒。而林磊对婉儿的关心，早已是逾越了原本的忠心耿耿。
林磊倒是不慌不乱，事已至此，除却用尽全力迫使自己镇定，再无他法。如此，亦只是恭敬地说道：“卑职不敢，卑职此念皆为圣意，还望皇上明察！皇上待娘娘如何，卑职看在眼里。自此，才妄言下此推论，以为皇上会因爱放手。”
这一句，看似不痛不痒，却是重重的击到黎洛轩的心底。
只是，为爱放手，要一个九五至尊因爱放手谈何容易？这赌注下的几乎是全无胜算。
更何况，这爱还是他第一次懂得，第一次拥有。她还未曾是他的，要他如何舍得？
“卑职斗胆，启奏陛下，娘娘已时日不多，还望皇上三思！”林磊愈发恳请道，心内自是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了对冷宫那位女子的不忍和替皇上考虑周全的忠心。
可是，将忠心放在不忍之后，已是无法说服自己。或者，只是他自己不想看到，不愿明晰。
“你有良策？”黎洛轩的神色终是舒缓下来，径自坐到书桌后，随意的啜饮起茶水。来日方长，林磊说的不错，现下的当务之急是保得婉儿性命，他日，无论宫内宫外自有相逢之时。
“是！”林磊应下，方才细细说道：“依卑职之见，我们可将婉妃娘娘由密道送出宫去。至于冷宫内，大可调死刑犯代替，毁之容颜，旁人自是分辨不得。他日，皇上查清事实真相，亦可以以其他方式再招娘娘入宫。”
“好！”黎洛轩略略沉思，终是应下。末了，又添一句：“朕在婉苑等你。”没说出的话，是：朕要见她最后一面。
“是，卑职遵旨。”林磊悄悄地长舒一口气，却是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漫起浓重的失落。
他一赌圣意，赌皇上对娘娘的爱。如是成功了，却是又怎样都高兴不起来。
是夜。
坤宁宫内，一名身手矫健的白衣男子自窗户悄无声息的飞入。
额前的刘海恣意的飞扬，手中的折扇凌厉的展开。没有蒙面，却是冷峻异常。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宫内的黄衣女子见是他却是欣喜万分。只仍旧刻意压抑着，缓慢的移步向他走来。
“姐姐。”却是那白衣男子首先轻声唤道。只是目光分明已是万分着急，再也等不得一时半刻。
“你来了。”皇后温婉的笑笑。她这个弟弟向来不受人束缚，亦难得他会因她一纸飞鸽传书就这般快速的赶来，想来，远儿对那黎婉素竟是用情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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