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燕子归抱在话里，她非常的冷，沉着眼睫舒卷，就疲劳地合上眼。
为什么呢？苏伊睽虽不是好人，也从没主动害过谁啊。怎么连她的两个至亲之人，都要来算计她呢？苏宴辉对她那么关怀，原来仅仅是愧疚啊？她就说呢，苏家人一个个凉薄，就是她也这么冷清，宴辉怎么会是真心对她好呢。
十年时间，最狠心的人，到底是谁啊？
燕子归心里沉痛，半晌不说话。他伸手碰她的面颊，冰凉凉一片，根本没有哭。可她心里的苦，他体会不到万分之一。只好轻轻道，“伊睽，你累了，睡吧。”伸手便点了她的睡穴，她心神不稳，难免冲动之下作出什么后悔的事来。
他扶着她纤弱的身子躺下，目光流连在她惨然枯涸的面上，温情、怜惜，都在眼里掠去。
常大夫叹息，“伊睽真是个可怜人。”偏偏生在最没有人情味的苏家，连自己的亲弟弟对她的好都不是纯粹的，她还能相信谁啊？
“师父，有解药么？”燕子归永远只关心最重要的，什么怨恨什么算计，在这时都不是最紧要的。即使苏伊睽要恨，那也要她好好的活着才行。
“哎十年时间了……”常大夫摇头叹息，“你觉得，什么解药，能压过这种十年时间的慢性毒？”
燕子归沉默，回头看一床被子里苍白的女子，低喃，“当年，我真应该坚决一些，带她离开苏家。”那也不会有以后这些磨难了。
“你当年自身难保，苏家又守卫森严，你怎么可能带的走苏伊睽？”常大夫看着他，还是想叹气，“都是孽啊！”苏一诺怎么就这么狠心，这是他亲生女儿啊！
伊睽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她走过很长很长的河，鞋子被弄得湿淋淋的，裙摆也满是泥沙。她看到苏一诺和苏宴辉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她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到头。
他们漠然地看着她，“永远走不到头。”然后，他们就消失了，化作了水边的波澜。
天地茫茫，她只好继续走下去，看到黑衣男人在水天一色间背着身，凛冽无风，英挺坚毅。心中欢喜，她跑过去，“燕子归！燕子归！”
男人回过头，冷漠地看着她，“你是谁？”
苏伊睽惊诧，“我是伊睽啊，你不认识我了么？”
“伊睽是谁？”男人还是冷漠地问，他的问题，像是一道剑痕，劈开她的心脏，让她摇摇欲晃……
“伊睽伊睽……”男人在耳边轻声喊她的名字，清冷如风。一遍又一遍，又生出一份旖旎的温柔。
她睁开眼，男人擦掉她眼角挂着的泪痕，“又做噩梦了吗？”苏伊睽经常做噩梦，他早就知道的。
风灌进来，周边景物迅速后退，她往后一缩，挪到男人怀里。原来是在马背上啊，“我们要去哪里？”
“城里瘟疫病人太多，住不下去了，我带你去山上住段时间。”燕子归冷淡回答，怕她不愿意，还加了句话，“青岚以前在那里住过，食物粮食都是准备充足的。”
“燕子归！”看到他在她身边，就想起梦里面那个不认识她的燕子归，身体止不住发颤，抱紧他的腰，长发贴在嘴边也无所谓了，在马背上被晃得再厉害也无所谓了。
“如果有一天，你也要背叛我，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好么？我真的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只要告诉我实情，我绝不会让人为难。”她低声喃喃，语调漠漠的，一点儿活气也没有。
“好。”这是为了让她安心，但燕子归却绝对不会背叛她。
风在耳边，她紧紧地抱着他，温暖从手的方向，一点点涌遍全身。闭上眼，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失忆，不记得你的？”
“十年前我就知道了。”
“那时，你一定很痛苦吧？”肯定有被人遗弃的感觉吧，肯定会升起不想存活的念头吧。忘情，一辈子。
她一直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却没有想过，命运又何尝怜惜过燕子归呢？她不该恨他不来见她的，她不该恨他对她不闻不问十年的。
“伊睽，都过去了。”冷风里，燕子归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很低的声音。
他说话声音总是很低很弱，可又不会被人忽视。苏伊睽抿着唇，宁可自己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心脏揪的疼，仅仅因为他话里的平淡，寡淡。
他语调永远是这样的索然无味，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样。那么燕子归，他也必定经历了什么，才会养成这种沉默寡言的性子吧？
此后，很多次，伊睽都会想起他那句寡凉的“都过去了”。只有经历了太多背叛太多心酸的人，才能把“过去”说的这样冷淡，不在意。可是这个时候的苏伊睽，她有着自己一身傲骨一味坚持，她也想放下过去。
可是，过去，一夜夜在她梦里出现，从来就没有过去过。
那个时候，她才能体会到燕子归心冷心寒的万分之一。而这万分之一，让她更加的心疼他。
“伊睽，喝药吧。”燕子归端着药碗进来，看到她拢着被子坐起，目光微冷地看着窗外。
他们在山上已经呆了五六日，对外面的瘟疫从不过问，也没有外来的人来打扰。真是十分清静，宜人。只有伊睽还是不想说话，每日里总是看着外面，眼神漠冷。
伊睽也不问，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只是抿了一口苦药，嘴角却扬了扬。
“怎么了？”她的表情变化，立刻被一直观察着她的燕子归发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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