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不久前，想起来却好遥远。现在呢，他不再说那样让她难受的话，只是等着她的决定。伊睽心里一酸，借着他的力气跃上了马背。燕子归，你是已经看透了现在的苏伊睽么？
她坐在马背上，抬头看看天空将暗，突然用力握了一下他牵马的手，“燕子归。”
他抬头看她，发丝过脸，瞳眸幽黑漠然，等着她的话。
苏伊睽道，“让我看看你的脸。”那张漂亮妖冶的面孔，好让我记住。
燕子归没有拒绝，他低下头揭下面皮，然后露出他真正的面容来，耀眼光华，流光飞烁。这样绝世的容颜，再不会第二个人拥有了。
苏伊睽眼中露出悲伤的颜色，望着他。他手一抬，在马背上重重一拍，骏马扬蹄，绝尘而去。
他看着苏伊睽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中，身子一晃，跪倒在地，嘴角慢慢露出一丝血痕来。可是他并没有看自己的状况，只是望着远方的地平线。苏伊睽是一个心有丘壑的女子，她走的决然果断，连头也没有回。
是的，不拖泥带水，永远知道什么才是最有利的。
这就是他认识的苏伊睽啊，脱离了十五岁的幼稚天真，现在的她，依然让他移不开眼睛。估计，一辈子都放不下了。
“啪啪啪！”几声响亮的拍掌声响起，周围突然跃出好多侍卫来，手臂拉长弯弓，对准燕子归，食指轻轻一弹，箭成密雨，飞向被围在中间的燕子归。而站在前面的青年，玄色铠甲穿身，抿着嘴明明没有一点儿表情，声音里却带着一股浓浓的笑意，“原来这才是燕公子的本来面貌啊，男生女相，非劫即祸。”
“燕公子这么情深意重，自己身体还未愈，就赶着情人逃生，在下好生佩服。”
“韩靖君……又是你。”燕子归抬起眼，平静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身子一矮，以极快的速度往后移，躲开了那些飞过来的箭。
其实，不仅仅是韩靖君来了，他身后，还站着许多文官。燕子归只看一眼，就猜到了他们的意图。说是为了江都的瘟疫而来，其实还是为了他吧？
几场战斗下来，燕子归被众人围攻，步步逼退，他的身上已经满是鲜血，剑扣在地上支撑身体，却依然不肯倒下。额前碎发散开，他视线中看着远处的男人，一步步走近，“燕子归，你是朝廷通缉多年的钦犯，在下好不容易让你落网，自不会放你离开……不过你很有胆识，这样吧，只要你自刎在此，我绝不牵连无辜之人。”
燕子归捂着胸前的伤口，黑红的血液大滴大滴地从里面汩汩涌出，神智变得昏昏沉沉，该是那些刀剑里带了剧毒？目光冷锋掠过，火焰噼啪声中，他淡淡扫过这些围攻的人，“原来，韩大人还有牵连无辜之人的打算。”
不知是什么原因，燕子归这么一开口，韩靖君首先想到的就是早已骑马离去的苏伊睽。曾经是他的妻子，而今他不仅要看着她对另一个男人“嘘寒问暖”，且见她一面都没有勇气。只是念头在心里这么一转，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冰封三尺。
“燕子归！”韩靖君不言，离他稍远的京中官员却怒了，指挥自己的人手冲过去，“你够狂放！”
呵。黑衣男人气息陡沉，蓦地拔地而起，身形如电，再见时已在一丈之远，如鬼魅般的一手卡主那京官的喉咙，修长的手指微一用力，“咔嚓！”一声，头身分家，过了一会儿，鲜血才缓缓流了出来。
“燕子归……”韩靖君微震，不敢大意了：没想到燕子归已经中了剧毒，竟然还不倒，且能继续杀人如麻……不愧是江湖上令人闻声色变的杀人魔啊！
虽然出手漂亮，但燕子归毕竟伤了元气，蹲跪在地上手撑剑，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他大口大口喘气，连着鲜血从唇角溢出，只能昏昏沉沉地查看着地势，想着怎样出去……惯于沉默的他这会儿慢慢开口，“韩大人，你在京中好好地做你的官，一步一实，往上爬自然有的是机会。你不该牵连到我的事情上来，这是大错。你信不信，即使你杀了我，你的主子……雁鸣箫他也不会让你好好地活下去。”
“燕子归，你很厉害，竟然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韩靖君面色几变，眼神里闪耀着古怪奇异的光彩，说话的语调也放慢了速度，“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是太子殿下一定要杀了你。这可真是对不住，一个逃犯的话，在下还是不能信的。太子殿下能许我的东西，你却不够资格来评论。”
不够资格吗。
记忆里雁鸣箫那张要笑不笑的阴狠面孔晃来晃去，眼神又毒辣又阴鸷。燕子归一直都知道，如果自己不死，雁鸣箫这样多疑的人，永远难以安心。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追杀他这么多年，还要遮遮掩掩地来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也是个被权力束缚住的可怜人。
燕子归手按在地上，闭目再抬目，感到时间的漫长，生气从体内慢慢流出，他眼底看到的尽是鲜血，杀红了眼的人们，不知是源于记忆，还是现实……
周围放箭的人已经停下动作了，在韩靖君的命令下，静静地等待着。燕子归已经没有力气了，他们不在乎多等待这么一会儿。
“燕子归！”清越的声音扒开浓雾，如同珠玉落盘，凉凉的一圈圈抹开。
韩靖君抬头看去，白衣女子策马而来，长发墨黑肆意飞扬，面容清秀温婉，眼底眉梢，却透着丝丝的坚毅。她手执马缰跨坐马上，英姿飒爽疾驰而来，却是看也不看他。他才第一次知道，苏伊睽为了旁人，也可以这样的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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