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
抬步向着殿宇缓步走去。
殿宇之外有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殿宇笼罩,许许多多的萤火虫附着在光罩之上,让殿宇看起来犹如九天之上的圣洁殿宇。
龙辰停下,目光往前殿宇正门前的一道身影,只是个背影,看不清面孔,那人抬头望着斜挂在门楣上的匾额,一动不动。
活人。
龙辰喉结上下滚动,这里竟然有活人,自己开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感知到这里面竟然还有另一个活人的存在。
身前的光罩自行融化出一个可以供一人进去的口子。
龙辰踱步走了进去。
最终停在了那望着匾额的人身侧。
龙辰这才看清那人面孔,相貌平平,但是给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感觉这么普通的一张面孔看过一眼之后就再也难忘记。
一身素色长袍,整个人盘坐在殿宇正门门口,身前摆着一张矮桌,桌子上摆放着两杯茶,茶雾袅袅。似乎是刚刚沏好的,但是从桌子之上的灰尘来看,这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就放在这里的茶。
“我想把它扶正,想了一千年。”那人突然开口,目光还是执着的盯着斜挂在门楣之上的匾额。
龙辰看了眼斜挂的匾额,“任何事情要是光靠想就好了。”
“我扶不正,只能想了。”那人又说。
龙辰不言语,不知道还说什么,只能选择沉默。
“它在等你扶正,大教主,就像是外面的那些墓碑在等着你去扶起来一样。”那人又说。
龙辰重新低头看着身侧的人。
又一个说出龙辰大教主身份的人。
龙辰抬手,手心对着匾额一转,匾额缓缓被龙辰扶正,龙辰衣袖一甩,匾额上方的灰尘也被龙辰一扫而空。
那人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满意的看着被扶正的匾额,这才又把目光看向龙辰。
“喝茶,专门给你沏的。”那人指着身前的茶。
那人面对大殿正门,龙辰坐在了那人对面,与那人隔桌而坐,乍一看。就像是龙辰堵着那人不让他进去。
伸手断气茶杯,龙辰也不多想,细细抿了一口茶。
茶水是热的。
那人也喝了一口茶。
“我想进去。”那人开口。
龙辰放下茶杯,“你尽管进。”
“它的主人没同意。”那人又说。
“进去做什么?”龙辰问。
“我做过一个梦,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梦里有一个人,一个忘不掉的人。后来的有一天,我找到了这里,与梦境重叠的地方,里面有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人。我想进去。”那人双手捧着茶杯,呵了口白气,又低头喝了口茶。
“她睡着了。”龙辰说。
那人微微一笑,“我就看一眼,哪怕一眼,看完就走。”
龙辰喉结上下滚动,眼眸开合。
沉默。
沉默很久。
“她醒不来了。”龙辰沉声开口。
那人浑身一僵,双手中捧着的茶杯须臾间被冷冻,杯中成了一团冰疙瘩,茶雾也在瞬间被凝固。
那人抬头盯着龙辰,满眼的难以置信,“不会的,她是九天之上的玄女,她是出尘不染的圣女。她不会死的。”
龙辰眼底沉浮着一抹痛苦,“我说了,她没有死,只是睡着了。”
那人浑身颤抖,盯着龙辰,神情激动,最终一把抓住了龙辰肩膀,“告诉我,这是假的,是假的。
我活了四千七百三十二载,我之一生,就是追寻那个梦,追寻梦中的人,她是我的动力,她是我的信仰,她怎么会死,你骗我的对不对?”
龙辰一动不动。目光平静的望着眼前情绪激动的人。
“不要吵她。”龙辰轻声开口。
那人抓着龙辰肩膀的双手缓缓垂落,垂着脑袋,就像是个失去童话的沮丧孩子。
龙辰伸手在那人冻结的茶杯上轻轻一点,茶水重新融化,茶雾袅袅依旧。
轻轻喝了一口茶,“茶很好喝,别浪费了。”
过了很久,那人抬头,望着龙辰,神色复杂。
一手指着龙辰身后的广寒宫。
“她死了,你不痛苦吗?”那人盯着龙辰眼睛。
龙辰放下手中茶杯,抬手指着那人身后。
“那么多人都死了,我来不及痛苦。”龙辰轻声开口。
那人喉结上下滚动,垂着脑袋,终而抓着茶杯,一饮而尽。
“苦的,不好喝。”那人盯着手中茶杯开口道。
“慢点喝,就没有那么苦了。”龙辰手指在茶杯一周滑动,发出很动听的声响。
那人仰头,将所有茶叶全部咀嚼下咽。
“都说苦尽甘来,为什么吃了这么多苦,甘还未来?”
龙辰捏了一枚茶叶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听到那人的话缓缓摇头,“因为苦未尽啊。”
“何时是个尽头?”那人追问。
“我不知道。”龙辰如实回答。
“还有你不知道的?”
那人又问。
“为什么没有?”龙辰反问。
那人望着空荡荡的茶杯一语不发。
过了许久。
“我以为没有你不知道的。”那人轻声开口。
龙辰指着茶杯,“添茶。”
那人如是照做,给龙辰和自己又添了一杯茶。
圆月银辉,萤火幽幽,白霜地面之上,镌刻瘦影两条。
“大教主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突兀开口问道。
龙辰盯着那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那人低头苦笑。
“凤南天。”那人轻轻开口。
龙辰目光一凝,重新审视着眼前这性格和孩子近似的人。
“凤南天?”龙辰为了确认没听错又一次问道。
“和大教主想象中的天地盟盟主有些差异吧。”那人微微一笑。
龙辰略微颔首。
凤南天,天地盟盟主。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人,龙辰潜意识之中。就感觉这么大的盟主不说其他,长相肯定得出众,即便不长得难看,也得难看的标新立异,可是眼前这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再者,心性也应该是那种妖孽般的人物,没想到还像个孩子一样保持一些属于孩子独有的东西。
为了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苦苦追寻四千余载。
“大教主倒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一模一样,曾经天地间的风云人物果真不一般。”凤南天盯着龙辰开口道。
龙辰手指轻轻在茶杯口滑动,最终轻轻一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很生硬的马屁,我还是不能让你进去这里。”龙辰开口道。
凤南天面色一僵,摇头苦笑。
“四千余载啊。我凤南天为了一个不存在的梦活了四千余载。”凤南天轻声开口道。
“人活着,还是要往前看的,不是么?或许某一天,你会碰到你的另一个梦呢。”
龙辰道。
“心里为了一个人建了一座城,到头来,根本就没有那人,还是让那城化作废墟吧。”
凤南天阖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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