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娘娘，奴婢是青鸾郡主特别开恩从永巷放出来照顾您起居的。看您把自己糟蹋的……”兰皙见到自己的主子，心中酸涩，慌忙上前。
宸妃一瞬间的失神，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她？帮我？她要你来照顾我？”
兰皙点点头。
宸妃抬起头，还想对鸾歌说些什么，却见鸾歌面色惨白，唇角的血色瞬间散尽，双手拼命抱着头，口中不停重复：“不会的、不会的……阿母不可能和亲北朝！不可能……”
“头好痛……好痛！”鸾歌瘦小的身子瑟缩成一团，婢女兰皙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她一把推开，满目中都是疑惑与难以置信，“你们都是坏人！不要碰我！”
慌乱中，六岁的女童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逃也似的冲出了广德宫，一路直奔未央宫而去！
这几日墨恒都宿在未央宫，发狂的鸾歌下意识认为，倘若华阳长公主真的要和亲北朝，此事甄皇后必定是清楚的。
鸾歌的大脑里就好似有千万条蜈蚣在涌动，完全听不到声音的左耳也开始轰鸣，她瘦弱的身子踉跄的前行，终于慌慌张张奔到了未央宫，仓皇朝着大殿内叫唤：“阿婆……阿婆，你在吗？”
这个时间点，墨恒应该在御书房，所以鸾歌叫唤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阿婆，你救救阿母！”
午睡中的甄皇后被惊醒，随意披了件袍子走出偏殿，却见一脸狼狈地鸾歌瘫坐在大殿中央，口中念念叨叨着什么，泪眼迷离。
“鸾儿，快起来，地上凉。”甄皇后出声，理了理颇有些凌乱的衣襟。她身侧的宫人隐娘忙上前一步扶起了鸾歌，“郡主这样慌慌张张做什么？若出了什么事就说出来，有皇后娘娘在，没人敢欺负您。”
“隐娘姑姑！阿婆！鸾儿听宸妃娘娘说……”
鸾歌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甄皇后狠厉的语气打断：“那个小贱人都已经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她还要为难你吗？”
“不是。”鸾歌无助地摇头，“宸妃说，阿公之所以迟迟不理平城战事，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主张！阿公要我阿母和亲北朝……”
“什么！”
甄皇后声调猛然拔高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惊恐之色，心中思绪万分。细细回想这几日墨恒的所作所为，甄皇后突然有些后怕。
甄皇后本已年老色衰，却不料墨恒近几日连连宿在未央宫，实在有些受宠若惊。现在想来，墨恒怕是知道唯一的女儿华阳就住在离未央宫不远处的芳仪殿，恐怕他是在跟他们的女儿告别。
“阿婆，你一定要救救阿母！鸾儿听说北朝气候恶劣，阿母从小身子就虚弱，生鸾儿的时候大病了一场，这一次生了弟弟更是一病不起。阿母若是此时去北朝，恐怕……一去无回。”到时候也不过是黄沙埋枯骨，待到阿母死后，南北朝这场战事依然无法避免。
“鸾儿别急，让阿婆想想，阿婆要仔细想想。”甄皇后被墨恒哄了好几日，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一时之间，自然也是束手无策！
站在一旁的隐娘，面色阴郁，犹犹豫豫，似乎有话要说。
“隐娘。”
“奴婢在。”听到甄皇后的叫唤，隐娘心中一惊，“皇后娘娘……”
甄皇后有些疑惑地瞥向她：“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此事？”
“皇后娘娘恕罪。敬事房的茶水丫头曾经说过此事，一个月前，陛下秘密回见北朝使臣，北朝使臣扬言清平公主甄芸芷并非陛下的嫡亲女儿，无法体现南北两朝友好，希望陛下以亲身女儿和亲北朝。”
“陛下的嫡亲女儿……”甄皇后的眉头拧成了一团，“陛下后宫妃嫔众多，皇子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可偏偏只得了华阳这么一个女儿。”
“是。”隐娘垂眉接着说道，“所以，侍中彰显之三番四次进言，劝陛下以华阳长公主和亲北朝……一直以来，陛下也未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奴婢心想，既然陛下没有答应下来，便是此事还有转机，奴婢怕皇后娘娘担心，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阿公还没有给出明确答复，我阿母还有救，是吗？”鸾歌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呵……”甄皇后却冷笑一声，将鸾歌抱起，紧紧搂在怀里，“你阿公他虽然没有明说，可他这些天的做法早就已经给出了立场了！也难怪他死活都不肯放过你父亲，即便是削了你父亲的职位，他还是拼死拼活地将你的父亲往死里整……为了让你阿母改嫁，你阿公是想把你阿母变成寡妇！”
“寡妇……”鸾歌目光呆滞，怔怔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啊，寡妇！呵……”甄皇后压抑地哭笑不得，“北朝乃蛮夷之地，民风开放，不在乎女子贞洁，女子可以再嫁。而在南朝，女子需从一而终，你阿公便玩了个折中的方法，要你阿母守到你父亲身死，再和亲北朝。”
“那我阿爹……岂不是必死无疑？”鸾歌眼中泪光莹莹，眼见着刚刚得到的两个亲人就要离她而去，心中的酸涩，难以言喻。
“是。你阿爹必死无疑，而你阿母若是拒绝和亲北朝，恐怕也是必死无疑。”甄皇后搂紧了鸾歌的身子，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鸾儿别怕。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你了，鸾儿还有阿婆，阿婆会好好疼你。”
鸾歌的泪染湿了甄皇后的衣襟，红肿的眼睛突然瞪大到了极致，一脸地倔强：“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吗？连阿婆都要放弃吗？”
甄皇后颤抖着点了点头，低低亲吻着鸾歌光洁的额头：“以后鸾儿既是阿婆的女儿，也是阿婆的好孙女儿。阿婆会像你阿母一样疼你爱你，谁也别想伤害你。”
“母后……”虚空里突然传来一声悲怆至极的呼喊，华阳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大殿，她虚弱地站在背光处，目光含恨地望着甄皇后怀里的女童，而后对上甄后的眼眸，声音哽塞，“父皇要女儿和亲北朝，母后又认了鸾儿为女儿，母后是想彻底抛弃女儿吗？你们都想抛弃华阳，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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