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鼻”配合地夸张地退后一步,端起枪来“哗啦”一声就拉上了枪栓。
黄麒麟装做吃了一惊的样子,又笑道:“我是记者,怎么成了打枪的了?”
黑脸膛指着道:“你看看,你的食指上有茧,这就是打枪磨的!”
他的脸更“黑”了:“说,你是八路军的工作组?还是重庆军队的人?”
黄麒麟失笑道:“你说得这些我都不懂!”
他抽出手来,左手指着说:“我是写字的,这是捉笔磨得茧。”
“别以为俺没念过几年书就不知道。俺们可是专门研究过的!”黑脸膛说:“写字的中指也有茧子。你这中指就没有!”
黄麒麟失笑,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来,捉了笔:“你说得那种是毛笔。我从国中就用钢笔,到现在十多年了,中指不是没有,而是在上面。”
黑脸膛这时心已跟他的脸一样了,哪管你说得有理无理,喝道:“少狡辩!手举起来!”
黄麒麟没有动。“狮子鼻”将长枪摆了一下:“想造反!”
黄麒麟真想两三下将这两人撂倒。
他缓缓举起了手:“我是记者。你们这种野蛮行径,我是会披露出来的。”
黑脸膛已经迫不急待地在黄麒麟身上摸着、上下拍着:“俺们是给皇军办事的,你披露给谁啊?是想表彰俺们吗。”
他解着链子。拿走了黄麒麟的旧怀表;又拿走了钢笔和身上所剩不多的几十块钱。
才这一点儿钱,表也是旧表,黑脸膛很是失望。他直起腰来问道:“到昌乐县来干什么来了?”
黄麒麟放下了手臂,他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说道:“到亲戚家去。”
黑脸膛:“亲戚在哪里?”
“在县城东街开米面店。”
黑脸膛也摘下了肩上的长枪,对黄麒麟道:“走,跟我们走!”
黄麒麟问道:“到什么地方去?”
黑脸膛一摆枪道:“少废话!收拾了箱子跟俺们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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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麒麟提着箱子,被两个伪警一前一后押着到县北关的原盐库,看门上的牌子,才知道这里被改做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山东省昌乐县警察局”。
进了大院子,两个伪警同院里碰到的人打着招呼开着玩笑,将黄麒麟带到了北边的一排高大的平房前。看样子这几间大房应是原来的盐库。
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不大,里面一张桌子、一张单人床,靠墙一个旧柜子。摆设很简单。奇怪的是这屋子的东墙是一扇很大的紧闭的木门,看着很厚实。
床上躺着一个人,枕在叠着的被子上,跷着二郎腿,抖着、在那里哼着梆子戏。
黑脸膛叫道:“起来了起来了。生意来了!”
床上那人慢悠悠地放下腿,坐了起来。他穿着蓝褂子,解着纽绊,露出里面的白小褂子。
他挪到了床尾边坐下,也没穿鞋子。这里在桌子前,床尾刚好象是他的椅子一样。
蓝褂子对黄麒麟道:“把箱子放下!”
他打开了面前的薄子,从墨瓶里提起了蘸水笔。他道:“姓名?”
黄麒麟报了自己证件上的化名:“黄尚文。”
“还‘皇上文’呢,”蓝褂子讥讽地道,在薄子上登记着。又问:“家住哪里?”
黑脸膛将黄麒麟的证件扔到了桌子上。蓝褂子照着上面填着:“哟,还是大上海的记者。”
黑脸膛伸手去摸桌子上的烟,蓝褂子忙伸手去挡,叫道“你这小气鬼,不给俺发烟还要抽俺的烟”。却没有挡住。
黑脸膛笑着给“狮子鼻”发了一支,自己噙了一支,将烟盒又扔回桌上。
蓝褂子登记了,又问黑脸膛道:“什么罪名啊?”
黑脸膛说:“有八路、国军嫌疑。”
蓝褂子又打量了一下黄麒麟,说:“俺看不象啊!是跟你们——啊?”
蓝褂子的话黑脸膛明白。提醒了他。他想着安个什么名堂好呢?蓝褂子是有些不耐烦等他想,放好笔、趿了鞋子站了起来:“这个等会儿再说。”
他走过去到那扇大门前。大门上有一扇小门,蓝褂子解了裤带上的钥匙,开了小门。黑脸膛和“狮子鼻”已将黄麒麟带到了小门边,将他推了进去。
蓝褂子关了小门,上了锁。他转过身道:“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吧!”
走到了桌子前坐下,从桌上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拿起火柴点着了。
黑脸膛从口袋里取出那只钢笔,放到了桌子上:“就一只钢笔一个旧怀表——”
他从口袋拿出那只旧怀表在蓝褂子面前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你常登记,这钢笔就给你了;这只怀表。俺们兄弟俩就分了。”
蓝褂子拿起钢笔,拧下了笔帽看了看:“还有什么东西都拿出来,别叫我事后知道了可伤感情。”
黑脸膛说:“就这两样,还有三十来块钱,再没有别的了。”
“狮子鼻”也笑着对蓝褂子说:“老五,等会儿买几包烟,剩下钱咱们分,少不了你的。”
蓝褂子还有些不相信:“就这些了?”
“骗你干什么,要是还有好东西,我能把他带这里来吗?”黑脸膛说:“骗你俺俩是王八生的!再说人到你这儿,你一问就知道了。”
蓝褂子这才信了。
他说:“你们是求财,还是跟这小伙子有仇?”
黑脸膛明白他的意思,说:“当然是求财了,刚才是我糊涂了一下,我刚想了。就给他登记个土匪嫌疑。”
要登记八路、国军嫌疑,那是要置人于死地了。求财就是安个罪名,关上几天让他服了软,然后递话让他主动写条子叫亲戚来赎人。这要写个八路或国军,让日本人看了登记本,那就带到宪兵队了。别想捞到了钱了。当然要真是八路或国军那就另当别论了,不得财可得功了。
蓝褂子在薄子上登记着,记完了放好蘸水笔。抬头对“狮子鼻”道:“还不算人头买烟去,买了烟好分剩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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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麒麟一进小门,门就从后面关上了。
里面并不是很暗。他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里面的光线。
这是原来的盐库改做了拘押室,高高的屋顶,南北两面墙上高处有两个大窗。起到对流通风的作用,所以里面的光线不是很暗。这不是全部的库房,而是在中间砌了一道墙隔成一间室。但也不小。
里面北墙下或坐或躺影影绰绰有二十来个人。因为屋子较宽大,所以虽都集中在了北面,也显得不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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