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后，家里趁着农闲又集中大批人手疏浚河道、兴修水利，河道里的水位低，但最后还得想办法从黄河里翻水上来。也就是民团家大业大，外国进口的大功率柴油抽水机没日没夜的从黄河里翻着水。运气还算不错，地里的庄稼长势还凑活，但至少还有希望。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赵老大让试就试试。
高射炮随时都有，可是大片的云彩不常有，而且还不知道哪有，这种事大家都没经验。云层得够厚实，也得够低，最好是黑色的。大家商量了一下，那就把十六门高射炮分散开，间隔四公里一个阵地，尽量挨着各个农场，这样可以把实验场尽可能的扩大，万一能成功，自家的收益也大些。每个阵地上二十发炮弹，第一批次打三发，其他的到时候再具体通知。
这也算是个正经事，可全军一帮上下都是一帮子粗人，谁心里都没有底。曹二宝倒是想起了表叔家里那位女先生，硕士啊，管她是不是学这个的，可人家学问高，总比一帮子丘八瞎折腾强！
这事等不得，天知道那云彩什么时候来，万一错过降雨的机会那就损失大了。交代完手头的事情，曹二宝匆匆带着人直奔陕州城……
中国人办事讲究个礼数，尽管行色匆匆，可这四色礼不能缺。时间紧，一时也置办不了什么，几块衣料、两条外国烟、东川那边送过来的点唱机，再有就是一套女人用的首饰。礼物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表叔有些发愣，有些闹不清曹二宝唱的是哪一出。
宝二爷连说带比划好半天，可他愣是没弄懂为什么把银子撒到天上就能求下雨来。季羡卿倒是一点就透，不就是是个实验么，她的专业是化学，但不至于隔行如隔山。
器材都是现成的，运城鬼子机场里有个小气象站，规模不大，但是设备很齐全。当时投诚的米岗中佐一再强调，那些设备都是非常值钱的好东西，所以弟兄们连包装纸都带回了陕州。
听完计划，季羡卿很爽快的答应了曹二宝的请求，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一旦成功就有可能改变战争进程，甚至改变西北地区三五年一次大旱灾的局面。而且对于她这种知识女性而言，探索实验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凡是都讲究个规矩，虽说是女人，出来做事没有个身份终究不太方便。曹二宝随身带着委任状，提起笔就给填上了官阶，陕州保安旅少校参谋兼高炮营副营长。按照赵诚定的标准，每个月都有135块大洋的军饷，比本地那些县长拿的都高，正儿八经的高收入群体。表叔也有官阶，不过那低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陕州保安旅尉军需官，比他媳妇整整矮了两级。
赶早不赶晚，季羡卿当天就和曹二宝一道回了军营。从今天下傍晚开始天气就在降温，时不时的有大片云层飘过，只要明天的云层再厚一些，就能进行第一波实验。
这一夜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个不眠之夜。陕州这边忙的热火朝天，稍微知道点底细的人都在猜测，明天的“求雨”行动会不会成功，甚至还有人开了赌局。曹二宝倒是无所谓，成功了固然好，不成功也无所谓，反正有灌溉站在哪里顶着，要是水还不够，让赵老大从美国再弄些抽水机回来就成。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透亮，高炮营的那帮家伙就直奔了自己的炮位。整个陕州的上空都有云层，有经验的庄稼把式一眼就看出今天顶多是个阴天，等老天爷下雨这种事根本没戏，那些腿脚不好的老年人更是提供了佐证，这关节不疼啊！
家里也在准备，昨天就有弟兄提出，虽说用高射炮求雨在世上还是头一遭，老辈子留下的规矩可不能忘记。宝轮寺、空厢寺都连夜送了香油钱，各个农场都供奉起南无娑竭罗龙王菩萨摩诃萨、南无随方普应行雨龙王圣众菩萨的牌位，和尚念《祈雨龙王咒》的声音引来无数老头老太太磕头作揖。
既然是按照老规矩办事，这旗号的事情可不能马虎，除去民国的青天白日满地红，还有一面古色古香的“赵”字大帅旗。曹二宝原本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听说英国佬为对抗德国轰炸机，每天用掉的高射炮弹都好几趟火车才拉的完，龙王爷真要是不高兴，研究把英国人给劈死了。可弟兄们不这么想，英国那是什么地界？再说，人家又不是求雨，龙王爷烦他们干什么？
就为个心安，也为了不让弟兄们继续唠叨，曹二宝总算答应升起帅旗，不过不是“曹”字旗，是“赵”字旗！曹二爷耍了个小聪明，按理说赵老大才是东家，自己顶多就是个扛活卖力气的，万一要是老天爷不高兴，这布下的五行雷还是劈赵老大去吧，他的个子比较高。
求雨向来是大事，保安旅这边大张旗鼓的干上了，老百姓也有不少人在磕头烧香。陕州城内外烟雾缭绕，要是有鬼子轰炸机经过，他们一定会觉得效果比释放烟雾弹厉害。包括曹二宝本人在内，所有弟兄都没意识到他们将被载入史册。陕州志里收录了一位前清举人的文章：“庚辰年，戊子月，丙午日，庚午时1940年12月29日11时，陕州保安旅长曹二宝祈雨不至，随以炮轰天。至午时二刻，东起观音堂镇、西至张村镇普降瑞雪，至甲戍时一刻方止！”
季羡卿带着人忙了一整夜才把结果统计出，首战告捷，效果十分明显。此次人工降雨月共耗费特种炮弹一百六十发，卢氏和洛宁一带降水约35～45毫米，渑池和陕州城附近大约是20～30毫米，连运城那边的降水都有10毫米左右。各个农场的旱情都得到了缓解，至少相当于浇透了一茬水。当然，花费也是不小，出动部队花费的油钱、人工相当于三千多块，可那些特种炮弹的开销至少在四万以上。
曹二宝不在乎花了多少钱，赵老大是土豪，帮他花点也是应该。再说了，真要是冬旱绝收，那么多老百姓上哪里弄粮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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