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饭，一场事故，将原本陌生的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江近月这个人，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嘴巴会说，故事也特别多，很快就得到了李兰芳青睐，开始大姐长大姐短的叫个不停，就连不怎么开口说话的黄晓云和方瑞雪，听他讲起外面的事，都是一脸的专注。
于是就一顿饭的功夫，事情的来龙去脉江近月就差不多都摸清楚了。
“小雪妹妹。我看你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江近月喝着热腾腾的豆腐脑，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你今年初二。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可是你偏偏得罪了班主任和副校长，不仅面临被退学的危险，在学校的名声还被毁了个一干二净，就算你之后还能回学校上课，这往后一年多的日子，我估计都不会好过。而且啊，你刚刚又被这镇上的混混恶霸给缠上了。虽然这一次赶跑了他们，但是难免他们不会再来，毕竟你们的摊子已经入了他们的眼，估计很难被放过，这生意，想要做下去，难呐！”江近月砸吧砸吧嘴，觉得这豆腐脑和煎包的味道，越尝就越不错。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没办法了吗？”李兰芳一脸担忧地问。
摊子开不下去还是小事，毕竟不摆摊了她也还有地可以种，只是方瑞雪如今已经要被退学了，正如江近月所说，还有一年多，她要怎么度过呢？
方瑞雪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李德英护着胡静雯躲得远远的画面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反复不停地回现，而到现在，她们已经从卫生院回来一个小时了，也没见隔壁有人过来看一眼。
程昱看一眼从在卫生院开始就异常沉默、情绪低落的方瑞雪，联想到之前一片混乱之中她用单薄的身体护住其他人的样子，就算是为了感谢她在关键时刻护住程晟，他于情于理也该出手帮一把。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程昱突然开口。
原本还一片愁云惨淡的李兰芳和黄晓云一听，都立马抬起头看着他。
“这里留不得，或许换个地方就好了。”他微微勾起唇角，说。
换个地方？李兰芳和黄晓云对视一眼。一脸的错愕，而程昱则是将目光放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方瑞雪身上。
“你觉得呢？”他俯身轻声问。
方瑞雪终于动了一下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抬起头来看着程昱，哑着嗓子问：“我能去哪儿呢？”
她一个人，无依无靠，身无长物，年纪小，也没本事，离开耀新镇，离开了这个好歹还有亲人可以依靠的地方，她能去哪儿呢？而且她真的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吗？李兰芳已经因为她的关系遭受了无妄之灾，现在不仅摊子被毁了。还被纪永强一伙人盯上了，就算她走了，她们就能安全了吗？方瑞雪不敢保证。
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一滴滴的落下来，砸在方瑞雪的手背上。她一直忍着不敢哭，因为哭是弱者才会使用的武器，而她没有理由可以软弱。可即使是哭，方瑞雪也哭得隐忍，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芳姨，我弟弟累了，能麻烦你带他去休息吗？”程昱突然对李兰芳说。
“诶？”李兰芳一愣，看着正在靠在程昱肩膀上，皱着小脸睡得不太安稳的程晟。期期艾艾地点了点头，“好、好啊，我带他去。”说着就站起来绕过方瑞雪，伸手想要去抱程晟，但是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
“我抱着他，劳烦芳姨帮我领个路。”程昱抱着程晟站起来说。
“好，你跟我来，慢点啊。仔细你的手。”李兰芳连忙带着程昱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然后打开门，“就睡在我的屋里，床是干净的，放心。”
程昱安顿好程晟，哄了一会儿留了李兰芳在房间里帮忙看着，出来的时候江近月已经喝完了一碗豆花儿，煎包也只剩下最后两个。
其实江近月已经吃饱了，打了个嗝正准备放下筷子，抬头突然就看见程昱正站在房间门口盯着方瑞雪失魂落魄的身影瞧。他砸吧砸吧嘴，想到刚才程昱说的话，直觉他这个外甥是想搞事情了。于是他手一挥。将那个喝干净了的碗往正在发呆的黄晓云面前一放，说：“这位小妹妹，能再帮我添一碗豆花吗？咸菜也来一碟。”
“哦，好。”本着要照顾好自己家的恩人的原则。黄晓云马上起身去帮江近月添豆花去了。
果不其然的，江近月就看到他的好外甥点了点方瑞雪的肩膀，无声地对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方瑞雪就乖乖地跟着程昱出去了。并且还关上了门。
这大冬天的，出去也不嫌冻的慌。
方瑞雪站在北风里吸了吸鼻子，被门外的冷风一吹，她的眼泪反而不想往外流了，就是鼻子痒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程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方瑞雪看了一下没接：“会弄脏的。”她不是那么细致的人，打喷嚏擦鼻涕这种事，怎么能用手帕这种东西。
程昱又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包纸巾来递给他。因为身边带着程晟，他的口袋里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看起来不是他应该拥有的东西。
“谢谢。”方瑞雪鼻音很重，说起话嗡嗡的，让她整个人显得柔软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强硬，听起来还怪可爱的。
“我刚才的提议，你可以考虑一下。”程昱说。
两个人走到了稻场的边上。那里有一垛干稻草，可以帮着挡挡呼啸的北风。
方瑞雪擦完了鼻子，将那团卫生纸捏在手里，她忽然抬头看了程昱一眼，眼眶湿润：“换个地方，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很可能，我根本就做不到。”她说完就迅速地低下头去。其实程昱早就发现了，方瑞雪似乎有点怕他，一直都不敢直视他。
换个地方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方瑞雪还小，她需要重新找学校上学，继续学业，可是她一个身上背着处分，没有钱也没有背景的学生，会有哪所学校肯要呢？
而且她没有父母在身边，自身也并没有任何经济能力，光是学费和生活费，就可以轻易把她逼入绝境，压垮她尚且稚嫩的肩膀。
所以，离开的想法方瑞雪不是没有，但那不是现在的她可以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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