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没有去小饭馆堵张浩然。
作为朋友，他知道自己应该尊重张浩然的选择，张浩然选择不联系，自然有他的理由，但是想一想四年朝夕相处的时光，冷静如程昱，却也做不到完全放任，毫不在意。
他没有去小饭馆，而是直接杀到了张浩然兼职的学校。
张浩然兼职的学校是一所夜大。来上课的多半都是公司或工厂的在职员工，也有少量的无业或者待业者。
专业的知识在这里用不上，还好遥感的专业课与计算机有部分重合。再加上有一个修了计算机双学位的石油，张浩然在计算机方面知识还算丰富，于是在夜大做了一名计算机基础课老师。
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张浩然的手上拿着教材，指尖还有没擦干净的粉笔灰。他的身边跟着两个人，可能是班上的学生。三个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往校门走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两个人学生似乎要拉着张浩然一起走，张浩然有些为难，却又拙于拒绝，正在手足无措之时，停在学校对面的一辆车按响了喇叭。
门口的三个人一起朝这边看过来，程昱冲张浩然敲了敲车门，张浩然眼睛霎时一亮，对着两个学生解释了两句，朝他飞奔而来。
“幸好你来了。”一上车张浩然就连连庆幸，“不然我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走人。”
“两个人一起约你？”程昱揶揄地问。
“约我去吃宵夜。”张浩然系上安全带，“我哪儿敢啊，两个小姑娘。”
没约上老师的两个女同学已经离开，热闹了一会儿的小门口马上又清静下来。借着门口还算亮眼的路灯，程昱观察了一会儿，等想起来这儿是什么地方，他也觉得有些神奇。
“我都没想到原来这儿改成了成人大学。”程昱望着黑暗里轮廓不太清晰的楼房说。
“你不知道这地儿啊？”张浩然也奇怪。
他以为程昱身为绿城本地人，肯定是知道这些地方的。
“以前知道。现在这样倒是真不知道。”
路上人散得差不多了，程昱启动车子，看了张浩然一眼：“说吧。”
张浩然一怔：“说什么？”
“去哪儿。”
程昱将选择权交给了张浩然。
张浩然在绿城待了四年，可这四年里除了绿城大学，他对绿城其他的地方知之甚少，程昱让他选地方，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最后只能将人带到了他最熟悉的大学城。
“你知不知道这儿离我住的地方有点远？”大学城里不好停车，程昱七拐八拐的最后只能找了一栋居民楼前的空地上停了车。
“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近。”张浩然下车关上门时说。
大学城里有一家他们上学时常去的烧烤店。老板一直营业到凌晨，最适合爱好在网吧包夜打游戏不回寝室的人。
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店里熙熙攘攘的都是人，老板捡了张桌子搭在门口，拿肩上的毛巾一抹，招呼他们两人坐。
四月的晚风还有点凉，但是这点凉配上烟火缭绕的烧烤店却刚好。
两个人在门口坐下，闻着空气中的碳火的味道，听着店里传来的热闹的吆喝声。仿佛绿城的夏天的提前到了。
他们曾在一起，度过了四个这样活力四射的夏天。
“这儿离芳姨家的店倒是挺近的。”等待上菜的空隙，张浩然听到程昱说。
张浩然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
“是、是挺近的。”他抹一把嘴角，突然有点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程昱见他一副紧张的样子，也没打算继续逗他。转而换了个话题：“你打算做老师了？”
“哪儿能。”张浩然哂笑一声，“那就是个兼职，应急的。”
夜大没有开设专门的计算机专业，张浩然带的计算机基础课程，只是作为选修课程，帮助学生了解电脑，顺便教会他们怎么用电脑的。课程并不多，课时也不够长，知识也不用特别专业。不然也不轮不到张浩然一个半吊子捡漏。
“我一周也就三次课，当不起‘老师’这么专业的称呼。”张浩然在自嘲，也是自惭。
“那正职呢？”
因为要开车。程昱不能喝酒，只能看着张浩然一杯接着一杯地灌自己。
啤酒苦涩的味道，或许正好合了他此时的处境。以及心境。
“还在找。”张浩然咽下口中的酒，一瓶已经见底，“专业对口的，不是那么好找。”
他们学得这个专业，够新颖，但也够冷门。对口的企业基本是国企，并不是那么好近，而且还少。张浩然在老家就没找着对口的公司，原以为来绿城机会会大一点，却没想到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
“回去读个研。”程昱建议。
他们这个专业，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继续深造，毕业后说不定能拿个好Offer。
张浩然苦笑着摇摇头：“晚啦！我现在。是真耽误不起。”
父母倾家荡产地送他上大学，他的整个学生时代，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毕业找工作，赚钱孝敬父母，让他们能享享儿子的福。
只是理想总是很丰满，奈何现实太骨感。
“那就不要坚持专业对口了。”程昱说。“一条道走到黑，有时候是坚强，有时候就是认不清现实。把你现在最大的欲望当成奋斗的目标，其他的，都暂时往边站。”
咔嚓——
张浩然又开了一瓶酒。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张浩然盯着杯子里不断往上冒的泡沫，问。
老板端着一大盘肉串走过来，串子上泛着诱人的油光，仔细听仿佛还能听到“嗞嗞”的声响。
程昱一点也不饿，只是拿了一根肉串细细地啃着。还是熟悉的味道，只是今天不知为何，老板撒辣椒粉的时候手重了一点，肉串太辣，呛得张浩然眼角渗出了泪花。
“方瑞雪是不是邀请过你？”程昱突然问。
“是。”张浩然叼着肉苦笑，“我还比不上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妹妹呢。”
“你拒绝她了。”程昱很笃定。
“也是。”张浩然点头，“我哪有脸答应啊。”
“那我呢？”程昱看着他，“如果是我的邀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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