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妩一晚上没睡，本来就很困，脑子也懵懵的。
直到被抱起来还有点傻，这什么情况？
慕容伤将她靠墙放在角落。
月光从窗外撒进来，大开的窗扉像是被暴雨冲刷着，发出哗啦啦的紧密声响。
也不过片刻间就被银针打得千疮百孔。
之前立在药泉边的鹤形立灯翻倒在地。灯油从鹤嘴里流出来，大大睁开的眼睛，颇有死不瞑目的意思。
除了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室内一片幽暗。
窝草！这是有人要杀他们？
秦妩陡然间清醒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慕容伤。
少年没有看她。
从屏风上随意扯了件黑色外袍披在身上。
湿漉漉的黑发挡住眼睛，他嘴角甚至还微微勾起。
身上充斥着阴郁可怖的杀气，宛如有实质般，沉沉压在半空。
狗杂碎们，终于来了。
那少年随意把衣服系了系，回头看着秦妩。
一双眼睛像嗅到血气的凶兽，在暗室之中带着微微的红。
“你在这里等着。”
也不待回应，他身影一闪，消失在黑暗里。
秦妩：……
你就这么走了？
算了，走吧。看他那副显出原形的暴戾模样，这会儿跟他身边肯定更不安全。
搞不好就会被当做人肉沙包使用。
秦妩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挤进墙缝中。
总之……先苟在这里吧。反正容湛已经出去迎敌了。
…
披着黑衣的少年人悄无声息行走在小朱楼幽暗的长廊里。
风声从半空中坠落，风中带着低低的询问。
“君上，是否把人召回来？”
少年嘴角嗜血的笑意扬起来，一掌劈向半空中的风。
“滚——”
一声闷哼伴随着血气在夜色里弥漫开。
几只低贱的杂碎而已，随随便便就能碾杀。
用得着大动干戈？
月色从长廊高高的隔窗射进来，少年抬起头，眸中一片冰冷。
他捏了捏玉白的手指，漫不经心想着。
今夜天色很好啊，适合，大开杀戒。
。
蹲在墙角当蘑菇的秦妩，第一分钟，恐惧。
第二分钟，恐慌。
第三分钟，有点冷静了。
第五分钟，困。搞完了没啊，想睡觉。
忽然间，手背上一点凉凉的触感。
秦妩低头看过去。
只见一团小小的白色，以跟她一样的姿态蜷缩成一团。
看起来丧丧的。
老实说，虽然南山月说这是蛊王，鬼面师兄话里也提到，这小虫子很厉害。
但秦妩看着它可可爱爱的外表，实在没办法把它跟日天日地的大杀器联系在一起。
容湛碰了碰它，手上就结满冰霜。
它这会儿安安静静待在秦妩手上，倒是乖巧。
除了有点凉，并没有其它感觉。
秦妩明显感觉到它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败。
害，年纪太小，没有遭受过生活的毒打呗。
这种事情吧，习惯了就好。
一团香喷喷，油滋滋的东西送到小白蚕面前。
小白蚕抬起头。
秦妩把手里的羊肉串往前递了递。
“要吃点么？我尝过了，很好吃的。”
变故发生的前一分钟，她正握着羊肉串准备啃。
然后师兄就把她抱起来了。
现在她手里还拿着那串羊肉串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便吃吃？
小虫子恹恹的，看了秦妩一眼，打不起精神。
“试试嘛，好吃的。”秦妩催它。
小虫子又瞅了她一眼，还是那副不高兴的样子。
呆了一会儿，丧丧地咬了一口。
嗯？
整条虫都颤了颤。
它晃晃脑袋，刚才打架输了的颓废都被辣没了，对着那块肉，好像那就是慕容伤，嗷呜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秦妩松了口气。
还好，不挑食。
…
虽然只是一只虫子，但寒霜蛊是灵蛊，生而有灵，对人的喜恶情绪非常敏感。
曾经也不是没人想要跟它结命契。但它感觉到那些人的情绪之后，都非常厌憎。
唯唯诺诺，想要靠着它一举成神的，它觉得讨厌。
心有恶念，试图想征服它为非作歹的，它更加憎恶。
那些不得它喜欢，却又试图跟它结契的人，下场都很凄惨。
但这个小姑娘不同。
她既不想着讨好它，也不想着征服它。
她心境平和，待它也很平和。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都随着你的意思。
这让它放下戒备，渐渐生出一两分欢喜来。
看着小虫子吃的香甜，秦妩放下心来。
她抬头看去，窗外月色寂静，冷白如霜。
遥遥传来的打斗声已经听不真切。
秦妩目光落在药泉旁边的饭菜上。
饭菜在药泉内侧，还有好些没被暗器波及。
她膝盖跪在地上，一点点朝着那些饭菜挪去。
。
过了不知多久，黑衣少年悄无声息从外面进来。
衣袂在行走间晃动着，落下一滴滴暗红血珠。
他玉白的手指间，也有血不断落下来。
少年瞳孔幽黑，却没有任何光泽，冷冰冰的，像是能吞没一切的深渊。
眼角却带着一缕妖冶的血红。
这世上之人，皆想欺他辱他杀他。
呵，那他便回以杀戮。
把所有不怀好意的窥探、轻贱，欺骗，通通抹杀掉便是。
头痛得越来越厉害，他眼角的血色也越来越重。
慕容伤走回药泉附近。
泉水映着粼粼月色。
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一个小姑娘靠墙坐着。
小姑娘头一歪一歪的，已经睡着了。
看着多么乖巧无害。
就像曾经他拥有的那些一样。
慕容伤垂眸看了她片刻，抬手捏着她的脸，毫不客气把她捏醒了。
秦妩陡然间从本就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
一睁开眼，便看到蹲在她面前，面色冰冷的慕容伤。
浓郁的血气从他手掌间，从他衣袂上，从他每根头发丝里散发出来。
少年用那双带着血色的眼眸，冷冷凝视着她。
正趴在秦妩衣袖上吃烤肉的小虫子立刻抬起头来。
发出嘶嘶的敌对声音。
秦妩悄悄用一根手指把它的小脑袋按了下去。
片刻的呆滞之后，被他望着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你回来了，辛苦啦。”
然后，在那双毫无感情的目光凝视下，她把藏在墙角的食盒拿出来。
从里面取出一碗鸡丝肉糜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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