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大惊，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指，却被老夫人摁的紧紧的，那双枯瘦老朽的手，却如此有力。
谢瑜本想用些谎话搪塞过去，但抬头对上老夫人眼睛的那一刻，又打消了这想法。
那双眼睛年老却不浑浊，看遍了世间几十年的阴谋阳策，又怎会被她的谎言欺骗。
她终究还是小看老夫人了，或者说太自傲了。
从穿越至今，大多事情一直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久而久之，谢瑜便放松了警惕，从来没有全神贯注的防着家里的人。
就算她知道老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却也先入为主的认为祖母年事已高，不必太过担忧，所以对柳氏的防范更甚。
但这可是老夫人啊，是那个坐在世间两个鼎盛世家门阀中，掌权数十年的人。
若论心谋，即便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在这样的人面前也是输了一筹。
一时间谢瑜心绪万分，最终却还是承认道：“是。”
听见她这么说，老夫人眸光软了许多。
“你是怎么学会的？”
“打小就学了。”谢瑜低着头，平静的说道，“若非如此，我和哥哥也活不到现在了。”
老夫人愕然。
谢瑜笑了笑：“祖母，我若说当年差点死在邹嫂手中，您信吗？这些年她陆陆续续想害我跟哥哥，已经不止一两次了，每次都是下了死手。不说旁的，就我们回来路上遇到的那些‘水匪’，您猜猜是谁给他们报信儿的？”
老夫人万分惊讶：“你是说邹嫂？”
“是。”谢瑜坚定的回道，“就是她，她与家中之人勾结，想要致我们于死地，这是她临死前亲口承认的。”
老夫人反应也是极快：“这么说来，她是你杀死的？”
当初水匪一事，老夫人心里的确存了疑惑。
南边水匪成灾，这已不是秘密，然而谢瑜她们走的是官道，平日里商贾往来频繁，怎么好端端的就遇到了水匪，还将所有人都杀了个干净，连船都烧了。
此事传回谢家时引起轩然大波，老夫人也派了人去寻，却还是一无所获。
那是她对谢瑜和谢琅也无甚感情，只是暗自叹息一声，这俩孩子真是没有福气，早年被送出外面，本来要接回家来享福了，却又遇到这件事，年纪轻轻就葬身鱼腹。
本来都做好发丧的准备，哪成想俩孩子却又回来了，只说是在下人的保护下逃出来的，老夫人当时就觉得奇怪，今日才算是明白了。
谢瑜点头：“是我杀的，当时那种情况，若我不杀她，死的就是我与哥哥了。”
“幕后之人是谁？”
“不知道。”谢瑜回答道，“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邹嫂到底是听谁的话来行事的。”
老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二房。
谢琅作为长房嫡长子，拥有天生的继承权，在陈郡谢氏这种对血统极为看重的地方，他比谢柏更应该当族长。
所以这般看来，二房的可能性最大。
老夫人迟疑的说道：“会不会是……”
“祖母，没有证据，孙女也不想妄加猜测。”谢瑜打断道，“这件事我还会继续追查，不会冤枉了谁的，祖母放心。”
一开始谢瑜也觉得是二房，但现在却有了新的目标。
她一定要调查清楚再说。
老夫人见谢瑜态度坚决，便没有再追问，只是沉沉看了她许久：“阿瑜，苦了你了。”
这句叹息来的如此突然。
在这一瞬间，老夫人觉得很对不起自己死去的儿子。
当初儿子早逝，她却听信国师断言，将这两个弱小的孩子送出京城，还差点被人害死。
简直是糊涂至极。
谢瑜却无所谓的说道：“都过去了，孙女已经不介意了，祖母也莫要记挂了。”
“阿瑜，既然你会医术，便与我说句实话。”老夫人沉吟片刻，“郭嬷嬷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老夫人也是今儿一早收到这消息的，几乎立刻就怀疑了谢瑜，所以她才将谢瑜叫来试探，也因此发现这孙女儿竟然会医术。
“人恶自有天收。”谢瑜模棱两可的回道，“不管郭嬷嬷遇到了什么结果，都是她自己种的因。”
“可那是你母亲的贴身嬷嬷啊。”老夫人叹了口气，“阿瑜，你做了这些是伤透了你们母女之间的情分，从今以后你们要怎么相处？”
怎么相处？恐怕是不死不休吧。
谢瑜如此想到。
就柳氏那愤恨的模样，谢瑜可记得清清楚楚，从今以后双方过招就更不会留手了。
“不管是谁的奴才，都不是给我下毒的理由。”谢瑜淡淡的说道，“借刀杀人，人是有罪的，刀也不无辜。再说祖母都知道她是我母亲的人，你觉得又是谁指使她给我下的毒？”
听谢瑜这么说，老夫人赶紧斥责一声：“别胡说，那是你母亲，就算因着当年的事情不那么喜欢你，也绝不可能害你，阿瑜你千万不能听信谗言，让你们母女二人有了罅隙。”
老夫人说的笃定，而且态度坚决，不容反驳。
谢瑜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还不是告状的时候。
告状要人证物证俱全，自己现在还没有办法证明柳氏与桓凌有私，这两人一个是桓氏族长，一个是谢家的大夫人，再外人看来绝无干系的两人，若是贸然说出，没人会相信的。
而证明不了柳氏的背叛，便也无法解释她对这双儿女的恨意。
谢瑜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装作妥协：“好，既然祖母这么说，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老夫人这才满意。
谢瑜继续之前的话题：“祖母，孙女儿真的会医术，若是您相信我，可否让我诊脉？”
老夫人自然是信谢瑜的，将手伸了出去，欣慰的说道：“也难为你这孩子有孝心了，若不是给我探脉的时候失了神，也不会让我看出你会医术。不过我从两年前开始身体就不太好，时不时的病上一番也是正常，今次府医都来诊断过了，说就是得了病，除了静养别无她法，你也……”
“不是静养。”谢瑜打断道，重复一遍自己的结论，“祖母，您不是生病，是有人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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