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珏脸色惨淡地恭顺立于一旁，被数落得抬不起头，也不敢争辩。
“母亲要骂，回头再骂个够，弟弟和弟妹过来给您敬茶，您如此朝我怄火，反倒像是替我妒忌弟弟和弟妹的恩爱。”
“如今你倒是要颜面！我竟说不得你了！从前你是如何把我关在庵堂里的？你是如何说，你费劲千辛万苦找寻太子弟弟的？你践踏了你父皇的叮嘱，还险些酿成大祸！”
元秋虹手愈发颤抖得厉害，整个身躯都在发抖一般，气息也愈发吃力。
有了那孕妇的前车之鉴，妙珺谨慎了许多，却还是看不出这女子是真的生气，还是故意在她和荣之玹面前做戏，也不敢冒然劝说。
荣之玹却从容地笑了笑，“太妃的确不值得如此动怒，凭五哥这点本事，十个他也伤不了我。”
宇文珏被气笑，“弟弟就腌臜我吧！”
元秋虹却落下泪来，“皇上也是可怜孩子，自幼没得先帝疼惜，先帝临了将皇上抛出去当饵，便是想让最强悍的皇子当皇……先帝也是没了法子才那般行事，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必是会多叮嘱你们兄弟相亲相爱的。”
“那些都不重要。”荣之玹扣住妙珺的手，“朕有皇后，便是老天爷弥补了朕全部的缺失。”
元秋虹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神态僵冷了瞬间，随即艰涩地笑道：“难得，我们皇族里有这样恩爱的夫妻。”
自贤王府里说了好一阵话告辞出来，妙珺适才看清楚，元秋虹到底是好人还是恶人。
车厢里，她有些疲累，歪靠在荣之玹怀里，任由他搂抱着，“之玹，这元秋虹并不是自尽才损了身子吧？她那毒，恐怕是被什么人给投的……”
“没错，一会儿你就会见到害她的真凶了。”荣之玹拥着她的肩，安慰地抚了抚，“元秋虹不想被救，你就莫再多想了。”
妙珺无奈地怅然一叹，“我倒是想给她治好的，却怕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反让她盼一场空，她那症状十分复杂，不是轻易能治好的。”
“嗯，的确不好治，且皇族里的人都怕死，服药怕中毒，看人怕看错，他们穿上铠甲，便不怕了。只是铠甲有时是笑脸，有时是病痛，有时是怯懦……”荣之玹说着，在她脸颊上轻吻，“皇后，你可明白？”
“明白。”妙珺捧住他的脸道：“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何原谅宇文珏？”
“父皇遗诏，让我不得杀害任何兄弟。”
妙珺这才明白，为何宇文珏活着，宇文腾也能在大赦中重获自由。
那一道强硬的遗诏，无疑是在说，“老子给你皇位，你老实守着便是，不管你的哥哥们如何杀你害你，你都得给我忍气吞声不准反抗！”
妙珺越想越是扎心，她手臂缠在荣之玹的腰间，也越搂越紧。
“之玹，我真想劈了你爹的坟墓，再朝他吐一口唾沫。”
荣之玹反被她的话逗笑，“父皇听到你这番话，怕是会被气活过来！”
“若是能气到他，气一气也好。”
妙珺心疼地拿额角蹭了蹭他的脖颈……
“他不疼你，拿年少的你放在刀刃上，任你吃尽了苦头……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你？临死竟还下一道旨，让你任人欺凌！”
荣之玹自是不在乎那些过去的事，“元秋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若有朝一日，我病重将亡，也势必要抛出一个孩子当饵，训练其他的孩子们变成强者，否则，他们成不了猎人，便被旁人猎杀。”
“不要……我不要你那样……我宁愿我们的孩子都安安稳稳地当个普通人。”
妙珺心疼地搂紧了他的腰际，恨不能将全身的力量都给他，一想到前世自己竟为了一个渣滓辜负他，便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荣之玹被她哭得慌了手脚，“傻丫头，好好的，哭什么呀！父皇死去那么久了，事情都过去了……”
“我发现，我也是个坏人，比你亲爹还可恶！上辈子我就该陪在你身边的，我怎么可以为了吴赢实那样对你……我太该死了！那么多人欺负你，我都没有帮上你的忙！”
荣之玹也心疼地红了眼眶，她的前世痛苦，是他此生无法逾越和治愈的心病。
“傻丫头，我们已经成婚了，我还是幸运的呀！有爹和师父一直帮我，有外公护着我长大，在十四岁上我还遇到了你，入了荣家，那么多人疼我，兄弟们陪着我出生入死，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
妙珺却越想越觉得自己上辈子是做多了坏事遭了报应的，一时间又没脸再哭。
荣之玹下巴抵在她额角上，见她抽抽噎噎地安静下来，只当自己的安慰起了些微的功效。
不料，马车在宇文腾的府邸门前停下，妙珺一下车，就夺了驾车护卫手上的皮鞭，直冲进门槛里……
荣之玹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看了眼身后的一众宫人，见他们都战战兢兢地脸色惨淡，且妙珺——真的不见了踪影。
“原来，那丫头刚才安静，并不是想通？！”
荣之玹一时间不只是该笑，还是该哭。
自然，凭他亲手教的本事，那丫头与人打架自然吃不了亏，且宇文腾在牢狱里没少吃苦头，刚被放回来，也没气力与妙珺过招，且这府邸周围处在暗卫的监视下，也没机会隐藏什么高手。
于是，他在过道里溜达两圈，任妙珺自庭院内的楼阁里闹了一阵子，方才踱着步子进去。
“皇后——你怎不等着朕呐？”
说话间，他迈进正堂里，就见宇文腾趴在地上，被打得皮开肉绽，一旁几个阻拦妙珺的护卫、小厮和丫鬟也都挂了彩，一行人见他进门，呼啦啦跪了一地。
宇文腾的生母——俞眉婉跪在宇文腾身边，泣不成声，“皇上，先帝爷可是有遗诏在前，不准您杀兄，皇后娘娘这是连先帝爷都不放在眼里，要活活打死你的二哥呀！”
“先帝爷给了皇上遗诏，可没给我荣妙珺！我也从没有听闻什么遗诏。”
俞眉婉愤怒地呵斥，“皇后娘娘可敢在文武百官面前如此狡辩？”
妙珺冷笑，“我凭什么不敢？你这混蛋儿子谋害我家夫君多次，我只打他一顿，我错了么？欠债还钱，欠命偿命，天经地义！”言罢，她又狠狠抽了宇文腾十几鞭子。
荣之玹见宇文腾晕死过去，才上前夺了鞭子，将染了脏血的东西丢在地上，拿手帕将妙珺泛红的小手擦干净，拉着她在主位上坐下来，看向哭成泪人儿的俞眉婉。
“俞太妃莫怪，皇后刚才在贤王府里给德太妃敬茶，看到德太妃的病情严重，一时担心焦急，上了火气。且德太妃感慨朕身世可怜，说被父皇和兄弟们欺负，皇后这才愈发压不住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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