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急匆匆返回书房的时候,德音已经带着容兮双双跪在了堂下。扶苏站在一边,似乎与她有过短短的争执,面上泛着红,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没能占据上风。
很明显,这是嬴政的家事,而且关乎一些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儿女私情。于理而言,作为外臣,章邯不该掺和进去,只守在外面即可。可是方才赵高话里话外已经将自己拖了出来,身为当事人,章邯不能丢德音一人面对质问,将所有的烂摊子全都压在她身上。
进或不进,章邯一时决定不下,犹豫着在门口处滞了步子。
嬴政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他一眼:“随朕进去。”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但隐隐藏着些失望。章邯心中惴惴,不安难言,默不作声将德音的剑交给门外内卫,然后低头进门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德音与容兮身侧。
嬴政回到书案后坐定,目光闪躲不定地在阶下几人身上来回逡巡。
“谁先说,到底怎么回事?”
一句问话既出,阶下人却悄无声息,没有一个人出来答话。
扶苏悄悄观察着嬴政的脸色,又见那三人皆如霜打茄子一般,心下一急想要求情。没想到“父皇”二字方一出口,嬴政便冷眼打断了他。
“这里没你的事。她方才在兴乐殿不是嚣张得厉害?如今怎么也蔫着不敢说话了?”
“谁不敢说话了?”听着这讽刺嘲弄的话语,德音受不了激将脱口而出,目光方与嬴政重合,又微微瑟缩着错了开去,“儿臣……儿臣知道惹了父皇不高兴。父皇现在一定看到儿臣就生气,所以儿臣就索性做个哑巴,省得您听着也烦。”
听她胡搅蛮缠,没理也要自辩三分的架势,嬴政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那朕是不是还得感激你这一片孝心了?”
德音撇撇嘴,小声嘀咕:“儿臣没那个意思……”
“啪”!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彻在书房里。
嬴政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案头堆积的奏章哗啦啦倒了一片:“德音,你三年未归,音信全无,父皇不怪你,因为父皇知道你受了委屈。你突然决定回来,事先却不告诉朕,还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大闹兴乐殿,恐吓胡亥母子,又差点伤了朝廷重臣的性命,若是传扬出去,你可知道臣民们会怎么看你?!”
嬴政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暗藏着一丝丝失落。德音是他的女儿,因为芈昭彤的事与他心生芥蒂,待在楚地三年不归,甚至连一句简短的问候都没有。然而眼下她却为了章邯的事情不管不顾地回了咸阳。嬴政不屑于将自己与章邯做什么比较,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觉得酸溜溜的。
德音虽然脾气拧了些,但心思还算通透。嬴政极力掩饰想不留痕迹,然而她还是立刻便察觉到这话中的失落之情。嬴政看似怒气冲冲,但他说出这样的话,就表明他心中依旧将这个女儿看得很重。
德音忽而鼻间酸涩,不再如方才那般骄横,明亮的眸中氤氲出一丝雾气:“父皇……您不要生气,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和您闹脾气,不该只身在外不回来……这些年,儿臣经常会想起您,想起以前您和母后一起陪儿臣玩闹的情景。儿臣并非不思念您,儿臣真的很想一直陪伴在您身边。只不过,每每想到母亲已经不在,儿臣便不知该如何面对您……儿臣没有想好,所以一直就没有回来……”
德音鼻音软糯,还带着一些哭腔,说话的时候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情意深重、感人肺腑,看起来隐忍而可怜。
嬴政不由软下心肠,对这个女儿实在是无计可施。
“没想好?”嬴政轻轻哼了一声,脸色不再似方才那般阴沉,“没想好就不回来,那现在呢?听说赵高要将女儿嫁给章邯你就回来了?”
说罢,他蹙眉看向章邯:“章邯,平日里看你踏实本分,可这次你着实令朕刮目相看啊。”
章邯再笨也听出这明褒暗贬的揶揄,连忙俯身磕头请罪:“陛下容禀,臣……臣……”
话到嘴边,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该怎么去说。虽然他与德音属于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可德音毕竟是公主,一旦措辞不当,很有可能会让嬴政误会什么。何况,德音与扶苏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先前自己委婉拒绝了赵高联姻的提议,撅了赵夫人的面子,若是此刻忽然将自己与德音的事情挑明,以赵高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又会狠狠记上扶苏一笔。
对于他,嬴政可不会像对德音那般宽容,听他犹豫难言,心头不由又窜出一把火,厉声质问:“朕如此信任你,让你保护扶苏的安全,你却借着这个机会试图引诱公主?谁给你的胆子?!”
章邯大惊,自己什么还未解释,嬴政就已经将这么大的罪责按在了自己的头上:“陛下明鉴,臣素来敬重扶苏公子和靖安公主,从未对公主动过任何邪念!公主持重,向来与臣秉持君臣之仪,更不曾做过任何有辱皇室清名之事!”
“事已至此,你还在狡辩?!”嬴政狠狠叹了口气,一双手紧紧握拳,撑得指节泛着青白,转而又指向扶苏,“你与德音同住在沅茝殿,竟然对这眼皮子下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你这个兄长当真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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