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耀来的早了，铺子才刚刚开门。老肖一见凤耀来了，便迎了上来，但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欲言又止。
“老肖，何事？”凤耀知道老肖是个老实但不乏城府之人，他难言之处，必定有因。
“主子，昨夜有位客人到来，还在后面等候。”老肖的声音压的很低。
凤耀的眉头一皱。客人？却是夜里来的？可凤耀在此并不认识什么人，而且老肖也必定与自己认识的人没有什么交集，为何看他的模样如此奇怪，态度又如此的谨慎？
“带我去看看吧。”凤耀点头，由老肖带路，跟着他向二楼走去。
凤耀的心里并不太担心，因为老肖的态度只是谨慎，并不慌张，起码对方是没有危险的。
老肖将凤耀带到二楼的一个小间门口，抬手敲了两下门，停了片刻又敲一下，再然后才是敲了三下。
第三下敲过，门从里面拉开，一个头戴斗笠的清瘦男子站在门口。斗笠垂的很低，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看这身形，凤耀竟然觉得有几分的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肖在对方开门之后就退到了一边，然后转身径直下楼去了。看来不打算停留片刻，也不打算向凤耀介绍这个人。但显然，老肖或许是知道这个人的，又或是知道他的来路。
那清瘦的男子让开门口，示意凤耀进门。凤耀并未犹豫，便坦荡的走了进去。
“姑娘好胸襟。”那男子一开口，凤耀的心一提，便想起这人为何觉得眼熟了。
转身时看到那人已经揭开了头上的斗笠，真的是回上都时路过的那个小小驿站的那名年轻的小吏。凤耀还记得当时那个年老的说了一番奇怪的话，还曾经引得自己好一番忐忑，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人突然又来做什么。
但虽然奇怪，凤耀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径自来到桌边，拿起茶筒和茶勺，亲自泡了一杯香茗。当色泽碧绿的碧螺春带着一抹清雅淡香，落入细白如玉的瓷杯里的时候，凤耀才抬头看向了那个男子，双手将茶奉了上去。
“谢姑娘厚待。”那清瘦男子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才慢慢道：“我师父已然离世，说唯独有一事未尽。今日来到，才知道师父确实没有看错人，姑娘气韵深沉，胸襟广博，确实非一般人可比。只是在下不明，姑娘因何得知在下能受得起这杯茶呢？”
凤耀一笑道：“既然先生能找到这上都的铺子里来，想必已然知晓我的身份了。但仍然趁夜而来，静静相侯，想必是有极重要的事情对凤耀讲。所以不管先生是何身份，单凭这份默守，也值得凤耀敬上一杯茶了。如今凤耀不比从前，有人肯真心来探，便是上宾。”
凤耀的话让那男子淡然一笑，满是皱纹而沧桑的脸上多了几分睿智与谦华。朗声道：“家师名号不准在下对外人称道，自然隐去不说。在下居号清远，也是一个小小人物。不过家师临终时让在下送来两样东西，请姑娘手下。”
说罢，清远居士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的小包来，双手送到了凤耀的面前。
凤耀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本很薄的册子，还是手抄。但书页泛黄，字迹呈一种油亮的黑色，应该是经过特别调剂的墨汁书写的。
另一样是个小小的玉质瓶子，小到只有凤耀的拇指大小。拿起来一晃，里面是有东西的，不过只有一枚。凤耀将瓶塞打开，一股淡如幽兰、更似醍醐的香气飘散出来，但细细闻过还带着一股腥味。
清远居士解释道：“那册子据说是我师父五十年前抄得的。至于是何内容，在下也从未看过。师父临终时说交给姑娘，在下便带来了。那玉瓶中是一枚丹丸，师父当日一见便看出姑娘身有隐疾，所以这一月来悉心练就了这颗丹丸，赠与姑娘，说是了却了一桩缘分。”
凤耀听说是丹丸，将玉瓶倒转，从里面倒出一枚鲜红如朱的药丸来。药丸只比一颗黄豆大不了多少，但那香气却更加馥郁了。
凤耀的眉头一蹙，又嗅了嗅，脸色微微转白。将那丹丸又放入瓶中，双手奉了回去：“这丹丸我不能收，太过珍贵了。”
清远居士没有想到凤耀的鼻子这么灵，但也只是略一诧异，便解释道：“既然姑娘已经嗅出此乃家师心血制炼，那就更不该推辞了。此番家师一片心血，满怀心意，其实不是为了姑娘，而是为了云擎国的万万子民啊。”
见凤耀仍不为所动，清远居士叹了口气道：“二十年前家师还是云擎国的上师，却突然向皇上辞去了上师之位。皇上苦苦挽留不得，问过原因，家师竟然直言道：老夫无能，不能再保云擎国江山。如今神珠将出，不出三十年江山易主，老夫不能管、也管不了。因此也惹怒皇上，降罪家师为妖人，投入刑牢。姑娘上次与家师一见，乃是家师重见天日之后的第一百日。见过姑娘之后，家师宁可拼上性命也要制炼此丹丸赠与姑娘，姑娘该知道家师的用意为何了吧？”
“居士这话太重了。凤耀不敢当。”凤耀的手缩了缩，但口气仍是坚决。
“刺”的一声，清远居士竟然自袖中拉出一把匕首，横在颈间道：“姑娘当我面将此丹丸服下，在下也算是了却了师父的一桩夙愿。若是姑娘不肯收，在下就血溅当场。想必这铺子也是姑娘极为在意的吧？哪能融在下的腥血沾染。”
凤耀没想到这清远居士四十好几了还如此的烈性，刚刚一番话深沉有礼，怎么才片刻的功夫就玩这种以死相逼的把戏了？
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瓶，又看看清远居士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笑而摇头道：“我是怕担当不起上师的一番心意。凤耀年方不过十九，如何能担起一个天下？”
清远居士一愣，但随即眉峰一挑，喜悦道：“二十年，二十年啊！这便没错了。姑娘想想，二十年前你方在骨血酝酿之中，我师父便知你将要到来，此为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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