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祥最近有点慌，他发现公司里的技术总监很不对劲。
黄玉祥年逾四十，先前经营着一家江南服装厂，积累了不菲的身家财产。
近几年来，实体经济不景气，起了转行的心思。
城镇居民的消费升级，中高端的国产品牌崛起，自家这种走量的低端货愈发艰难，幸亏横空出世一个拼多多，让客户和厂家直接对接，挤掉中间销售商，这才给服装厂续了一波命。
现在的小年轻，宁愿去送外卖、送快递，也不来厂里干活，使得招工难，人员流动性强，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
“年轻人心浮气躁，不想着好好沉淀，积累经验，净想着享受，一个个好逸恶劳，真让人操心呐。”
这是黄玉祥的口头禅，刚开始还骗得了新人，后面则是迎来一阵嘘声。
渐渐地，即便有电商续命，服装厂的营收仍旧每况愈下，他迫切地想要转型，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嘛。
四处研究了一下，嘿，互联网最近很火，关键是见效快，一个项目成不成，就看能不能骗到投资。
黄玉祥思来想去，盯准了在线教育行业。
这可是他从生活微末处得来的宝贵经验。
“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
至于前者，蛋糕已经被各大电商锁死，他没机会分一杯羹，唯有在线教育还算是未开荒的肥沃土地。
黄玉祥穿着西装，领结一打，再戴上金丝眼镜，人模狗样的，颇有一番成功人士的风采。
他从干销售起家，嘴皮子利索，自学成才地用空洞但华美的PPT，点缀着高大上的概念，愣是一直骗到了天使轮投资的C轮。
当然，技术团队也是他一手组建的，硬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骗得几个所谓的技术精英团团转，用留了后门的期权合同做诱饵，糊弄他们拿出卖命的架势创业。
现在，黄玉祥要开始收割了。
他准备先踢走技术总监，再去大公司高薪挖几个年轻的大牛。
年轻人拼劲十足，比老人的精力旺盛得多，那个叫辰飞鹏的技术总监三十二岁，在互联网算是高龄，该退休了。
可是，平时沉默寡言的辰飞鹏最近却变得阴阳怪气。
起初，在公司碰见了，辰飞鹏连招呼都不打，斜眼瞪着他，视若无物。
黄玉祥还当他闹别扭，没怎么管，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关于辰飞鹏的背景，谅他也掀不起水花。
但后来，辰飞鹏变本加厉，不仅在各种会议上唱反调，还张口‘法律’，闭嘴‘官司’，怼得他面上无光，下不来台。
公司要修理员工的办法很多，比如，直接辞退，不予以开离职证明，在新公司做背景调查的时候说尽坏话，或者开出竞业协议。
“他这么搞，难道是新东家授意的？”
黄玉祥攥紧手指：“能这么搞，新东家肯定是在线教育行业的，究竟是哪家？学而思？跟谁学？猿辅导？作业帮？”
缺德！
黄玉祥气呼呼的，但辰飞鹏又没有做实质性的破坏，令他无从下手。
但是此时，不出手也得出手，毕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这一天清晨，他指使HR和保安拦下辰飞鹏，没收了他的办公电脑，关闭了他的所有公司权限，即日开除。
站在写字楼下，辰飞鹏没有一丝迷茫、惶恐、不知所粗，反倒有些好笑。
他打了个电话，然后静静地坐在甜品店，开始玩俄罗斯方块。
“小柳，你来说说，有什么办法制裁他？”
坐在敞亮的会议室，黄玉祥转着签字笔，拧眉问道，见其他人脸色不太好看，连忙补了一句：“我不是针对所有离职的人。在场的如果有地方高就，我绝不使绊子。”
“关键是这辰飞鹏，我怀疑他已经被友商买通。”
名叫小柳的男人面无表情道：“可以从竞业协议出发。”
竞业协议，指的是公司的高管或者高级技术人员，在离职后不得从事竞争对手公司的职务。一般而言，原公司需要给被竞业的员工赔偿，譬如，每个月支付30%的原工资。
想到要每月白白付给辰飞鹏竞业赔偿，黄玉祥的心里那是一百个不愿意，他撇撇嘴：“要不咱们告他故意损害公司财产？”
“这……”小柳面露迟疑：“有证据吗？”
“嘿，证据？”黄玉祥露出一个神秘的眼神，笑道：“咱们的目的不是真要打赢官司，只要咱们这边的官司拖着他，看他找的下家能有几分耐心？”
“行……吧。”
小柳点了点头，虽然这招非常阴损，但他只是个遵从老板的法律人，这行但凡心慈手软，那就得喝西北风。
散会后，黄玉祥翘着二郎腿，笑成了眯眯眼。
这种在法律框架内整人的手法，真是奇妙无穷。
咖啡馆内，杨安和詹嘉婧坐在角落，对面是略显局促的辰飞鹏。
“鹏哥，你和技术团队的人都聊的怎么样？”
杨安微微一笑，建了一个群，将詹嘉婧和辰飞鹏拉进去了，群名叫‘老学童元老群’。
前几天，在陈德隆的人脉引荐下，他和詹嘉婧视察许久，在中关村的一家CBD对面租好两层写字楼。
杨安将辰飞鹏的情况告知詹嘉婧，本来只是瞎聊，没想到詹嘉婧来了兴趣，非要参与进来。
杨安起初只想挖走辰飞鹏，因为系统给出的个人投资分数巨高，离抱大腿式的资的八分只差0.1。
但詹嘉婧听完事情始末，直接建议挖来整个技术团队。
杨安最初还不自信，人家在公司待得好好的，干嘛要跳槽。
詹嘉婧博学多闻，三言两语分析一通，用各种听来的事情做例证，他这才被说服。
“聊的挺好，”辰飞鹏应付性得露出笑容：“尤其是副总监，他的期权比我少，但比我反应激烈多了。其他人估计还以为我们两个唱双簧呢。”
“万里长征第一步，”杨安笑道：“别看群里貌似多数人说话慷慨激昂，但真要离职，他们还是会犹豫再三。”
不管是在网上还是现实中，口嗨的人占大多数，所以不能只听呼声高低，因为决定历史的永远是沉默的大多数。
“是的，”詹嘉婧附和道：“所以，我们得讲究策略。”
“策略？”辰飞鹏一脸迷茫。
“对呀，”杨安笑了笑，说道：“你说一说你们团队公认的技术最菜的那个人，我们以超过百分之三四十的涨薪挖走他，我不信其他人坐的住。”
辰飞鹏怔怔不语，他还以为要先搞定副总监呢。
没想到，这是要先挖走最菜的那个。
不过这招，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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