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放缓脚步，没有理会穆怀瑾在自己脖子上摩挲的双手。
他现在明白过来这小丫头为什么突然发邪火了，一定是自己刚刚忙忙活活的样子让她联想到她的瘫痪，连自理能力都没有，悲从中来。
此刻他不禁联想到穆怀瑾之前租的那个平房，里面的洗手间里有个不锈钢的铁架子，四脚有轱辘，直到刚刚他还认为那是穆怀瑾兄妹俩晾衣服用的，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醒悟，那是穆怀瑾用来自己厕所和洗澡用的辅助工具，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这倔丫头艰难使用其移动的样子。
想到这里，陈卓停下脚步，看向楼梯平台的窗户玻璃上映照出的穆怀瑾的脸，“搬过来后，你怎么洗澡和上厕所？”
要是之前陈卓问这个问题，穆怀瑾一定会发飙，这会儿她却直接回答，“洗澡是我哥把我送到大众浴池，多花些钱让搓澡大妈帮忙，你给我买的那个轮椅不就可以上厕所吗？”
那个轮椅的坐垫是两块拼装的，拿开以后可以换上轮椅专用的马桶，陈卓可以想象出穆怀瑾做这些的时候的窘迫和痛苦。
“我想把你培养成我的左膀右臂，你愿意帮我吗？”
穆怀瑾愤恨地看向玻璃映照中的陈卓，“你是不是看我是个瘫子就可怜我，想拿这种话哄我一个软弱的残废？”
“残废怎么了？你脑子也残废了？就算你能跑能跳，我需要你去奥运会吗？”陈卓突然就冷漠起来。
穆怀瑾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呆呆地愣神。
陈卓继续道：“下午带你去医院，看看这双腿还有没有希望，如果有希望，我花钱给你治。治好了，你以后给我做牛做马报答我！如果没有希望，我回头让老程把洗手间再改造一下，单独给你量身定做一个洗手间。”
本来陈卓对治疗穆怀瑾腿的事很谨慎，就怕让穆怀瑾有了希望后再绝望，现在他反倒不怕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说清楚，把目光直接投向最黑暗的深渊，能不被黑暗吞噬，就会无所畏惧！
“我是有用的，我能帮你对不对？”穆怀瑾好像才醒过神，语气平和起来。
陈卓坚定地点头，“能！但还不够，远远不够，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愿意等你！”
“好！你安排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记住，我这是在投资，我希望你能对得起我的投入！”陈卓重新走上楼梯台阶，“前提是你要活的有尊严，无论残疾与否！你下肢瘫痪了，上肢又没有，你可以锻炼你的双臂，让你的身体不至于垮掉，这样才能活的更久些，不然我的投资怎么说收回来？”
陈卓现在的样子，活像个吃人血馒头的吸血鬼。
穆怀瑾把脸在陈卓的脖领上反复蹭了蹭，笑容异常灿烂地道：“你放心，我就算死也得把你的投资还清了再死。”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陈卓突然大叫，“卧槽，你特么没流鼻涕吧？我这是新衣服！”
“应该没有吧？我给你洗洗？”
“洗个屁！”
陈卓他们来到办公室时，只有穆侗一个人正在整理账目。
目前好未来的账目只有陈卓、余幼微、穆侗三个人可以翻阅，因为没有财务室，账目平时都锁在陈卓的抽屉里，钥匙也只有他们三个有。
穆侗看陈卓背着妹妹进来，赶忙放下账目，搬来椅子。
陈卓道：“椅子不行，没有副手她坐不住，你把我单人床上的被子动一下，让她靠着！”
“哦，”穆侗答应一声，放下椅子，又去弄床被。
穆怀瑾被陈卓放在床上，她努力地想坐正，可因为腰部力量不足，腰部以下的肌肉又不受控制，怎么努力都是徒劳，还是往一边倒去。
穆侗赶紧扶住妹妹，让她能半坐在床上，靠在被子上。同时他也做好了妹妹发火的准备，因为一直以来穆怀瑾都是这样，只要因为身体的原因出了丑，她必然会疯狂一阵，不是砸东西就是找茬儿，又一次甚至大骂穆侗，说他为什么长这么矮，要是长高点去打篮球多好，球星赚钱容易多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
穆侗虽然人木讷但不代表他没有感情，他明白这都是妹妹对自己残疾的情绪发泄，所以每次他都一声不吭，任由妹妹发火，砸东西他就收拾，骂他他就承认。
“哥，你搬个凳子过来，咱们就在这儿吃午饭，那两个菜都是陈卓炒的，看起来就好吃。”
“哦，”穆侗下意识的答应，接着也下意识的要迈腿出去，但当腿迈出去他也反应过来，惊愕的看向穆怀瑾，“你再说一遍？”
“我让你搬凳子过来，吃午饭！”
“不是，你怎么不骂我？”穆侗问出极为经典的一句台词。
但陈卓一点都笑不出来，他能感同身受地想象到这兄妹俩最艰难时候的样子，没有依靠、没有生存技能，要么一起死，要么苟延残喘。
穆侗看到穆怀瑾的温和笑容，甚至还有些恐惧，怕妹妹有什么不好的变化，急急忙忙左看右找，最后拿起陈卓的水杯，递给穆怀瑾，“你生气就砸这个，不要憋在心里，没关系的。哥赚钱了，砸多少，哥赔。”
穆怀瑾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指着穆侗的鼻子道：“你这个怂德行，哪个女人肯跟你？气死我了你！”
穆侗虽然不知道穆怀瑾今天为什么反应这么特别，但看妹妹骂出来，他就松了一口气，还傻乎乎地跟陈卓解释，“陈校长，你也别见怪，我妹就这样，骂出来就好了。”
“我去搬凳子过来，”陈卓快速转身出去，他怕慢了眼泪会不争气的流下来，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心足够硬，看到这兄妹俩被房东像狗一样驱赶，他没有什么感觉；利用穆侗去监视莫一辉，他想到就做；甚至都没有把穆怀瑾当做女孩儿，骂骂咧咧的成为家常便饭。
可这一刻，他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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