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屹然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头顶的光炫目耀眼。
熟悉的地方，是在京都的大本营。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苻之匀。当时眼中一片黑暗，他死死将她护在怀里，她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外面的狂风暴雨，像是一切都被他揽下。
后来成员们赶到，在山崖脚的一处树边找到了他们。至于私自使用武器的追杀者，已经被控制关进了该去的地方。
其中还有外国人，自然由外交官以及相关部门去交涉。
再次见到苻之匀，对方正在房间的床上，边上还有一个女人，未着寸缕。
林屹然就站在门口，对上那张昔日温情的脸，只觉得千万根刺入心头，全身如至冰窖，整个人透出浓浓的衰败和失望。
“这是什么？”
苻之匀搂住旁边的人，脸上是一贯的阴郁，那份独有的偏宠已然不再：“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还能是什么？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懂呢？”
“是吗？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很自制，可是充血和颤抖的身体已经泄露了她的情绪。
苻之匀又如何不了解她，嘴角忽然覆上身边的女人，手指也跟着动作。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厌倦了。”
动作中的声音带着沉迷和模糊，林屹然忽然一笑，笑中带泪，泪中有着决绝：“行，苻之匀，算你狠。从今以后，山水不相逢，我再也不会回头。即便是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或者死去，我都不会再为你回头了。”
她转身就走，背影果断，一去百里，仿佛天翻地动，再也拉不回她了。
苻之匀猛然推开身边的人，女人从床上摔下去，身下还穿着整齐的裤子。
他嫌恶地擦了擦嘴，吼道：“给我滚出去准备水。”
女人趴在地上，惊慌地胡乱拿起旁边的衣服套上就冲出去。
心口蔓延阵阵的疼，苻之匀烦躁地一把扯开被子。下身所有地方都被石膏和纱布包裹。医生说，他这两条腿可能是要废了。
多处刺入尖锐，多发粉碎性骨折，大概是走不了路了。背部也传来阵阵刺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额头上很快冒出细密的汗珠，折磨他痉挛。
即便是刚烈如他，也忍不住发抖。
他太了解她了。一旦知道他是这种情况，她指定以泪洗面。要是他一辈子毫不了，她就会难过一辈子。
他看不得她哭。
长痛不如短痛，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受到了这样的侮辱，肯定是恨透他了。
眼角落下了泪水，他一把抹去。
他从来不是什么良善软弱之辈，也不觉得眼泪这种廉价的东西能够拯救什么，都是没用的东西。身体还伴随着刺骨的疼痛，早在他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时就开始后悔了。
从心头弥漫向身体各处的后悔齐齐团聚上来。
也许死比这更能解脱。
只是，若是死了，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怎么谈守护呢？
他说过要一辈子守着她的，他不能食言而肥。
只是，他再也配不上他精心守护的姑娘了。
眼泪不断地滚进腿上的纱布里，苻之匀一圈头砸在腿上，那种分筋错骨的痛全然抵不住心里的折磨。都是这无用的东西，让她和他背离。
他再也忍不住，垂头轻轻哭出声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这一天，是她获得世界冠军的一天，也是他们分手的第一天。
明天，是他的二十三岁生日，也是这么多年来，首次唯一一个，没能和她一起度过的生日了。
也是，她失望的那一天，从此之后，当真是与山水不相逢相差不离了。
*
“哪里是因为什么背叛和新欢，只是因为他伤了腿，身体损坏得不成样子才做那种事的。”蔡荷笙捏着烟头，半眯着脸，那张娃娃脸不见半分天真单纯，有的不过是一股股狠辣坚决。
“他无比了解然哥你，知道你性情中什么都不看重，唯独将他这人看得比什么都重，知道你背弃不了他，所以想着用你最珍视的东西来刺伤你。”
“可到底是刺伤你，还是刺伤别人，我是心知肚明。那玩意儿的杀伤力都在后背，腿部以下的伤害是由于车子的碎片戳伤的，还有掉下去半途中遇到的那些阻碍砸刮造成的，当时几乎是刮到了骨头。”
“差不多都成一个废人了，也昏昏沉沉地发烧躺了半月，不死不活的。他和你同样都有着高度的自尊心，在知道自己要面临终身残废的情况下，肯定是不愿意耽搁你的。”
“人人都是对最爱的人心怀信仰，由同时满怀和自卑和成全。”
蔡荷笙猛吸了一口烟，烟雾点缀下的眸子不见半分笑容，冷得彻骨，“即便是将自己的性命送出去，他也甘愿，何况只是让自己生不如死地度过一生。”
没有人比他更懂苻之匀，那个将他从泥泞中拉出地阴郁少年，有着天神一般的光芒，却也有如狼一般的狠心。
唯独对眼前这个女人，极尽温柔，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奉上，哪怕是将自己的心挖出来送给她，也是半点不犹豫吧。
“唯独陪伴不可给，那就祝你前程似锦，那就在你身后无声守候。深情这东西，被他无限放大，变得无比值钱。他从来没有放弃过爱你，也从来没有背叛你，只是在你看不到的角落爱着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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