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
“要问P市的事情吗？”敖汤的捧着个煎饼果子进来。
我有些惊讶：“你没回去？”
通常下了夜班她都很困，找到个垫子就能蜷成一团呼呼大睡。
“今晚针线活少，我妈和朋友在家打麻将，把我轰出来了。”她啃了口煎饼，含糊地说，“要吗？新来的，现在还没走。”
桥头最近新来了个煎饼小贩，在鬼市里待一整夜，卖晚餐、夜宵和次日的早饭。
我昨天买过一次，早上买的，放到中午配咖啡当午餐。味道还不错，杂粮煎饼里的酱料醇厚香浓。可惜的是里面的油炸果子不酥脆了，而被这种午饭搭配勾起来的大学回忆也有点影响胃口。
我摇摇头。
“知道了，不吃夜宵。”她把剩下的煎饼赛进嘴里。
我怕她噎着，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想睡的话先上去。”我说，“上次铺好的床还在。”
她就着水把煎饼吞了下去：“等等再说，先消化一下，吃了就睡容易胖。”
“怕胖就别吃。”
“那不行。”她说，向我宣传夜宵的美好。
胖滚滚的龙应该也会很可爱吧？我忽然想到。
“行了，说P市的案子。”我截断自己的思绪，向她发问。
“也没什么可说的，你直接问吧。”她走到柜台前，从我面前放着的纸巾盒中抽了一张餐巾纸擦拭手指。
她的手指也很匀称，形状是偏圆润的，而不是像我的一样能看到骨节。
不管这些杂思，我点点头问道：“那个团伙为什么威胁买家？”
这是我一直好奇的问题。卖假货被发现了也好，受害人想要举报也好，我觉得都没有到需要封口甚至杀人灭口的地步。而这样的行为单纯用警匪片看多了也解释不通。
“P市问了三天才问出这一点。”敖汤摊手，“他们的效率更低。”
后半句的语气带了些她的委屈和抱怨，想来是姜珊也和她说过效率低下的问题。
“的确更低。”我笑了，“有其他同伙的口供吗？”
我问起那一只蛇精和一群三只的狗精。
“有。”敖汤像以往一样，坐到柜台的桌面上，拿着手机翻找。
“这里。”她俯**靠近我，将手机放在我眼前。
好近。
我接过手机，向后靠，拉开一些距离，避免一些想法。
P市记录的口供很乱，有些是按时间顺序记的，有些又是按供述的事件分类记录的。
我快速浏览这些记录。
一开始这个团伙只有造假的女人和销售的蛇精，狗精是蛇精雇来的。
他们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威胁一通的。这伙人主要将假货卖给阳世来的法术爱好者，没什么天赋却要强求机缘那种，或是偶然进入鬼市的阳世人。这些人发现买到的是假货通常也不会有什么后续，反正玩古董的交学费是常有的事。不过有几次例外，假古董被卖给了在鬼市里呆过的老人们，老人对鬼市的“道”多少会重视一些，想联系人把这个摊子打了，蛇精不想丢了饭碗就雇了狗精天天跑到老人家门口狂吠，逼得老人们没了更进一步的行动。后来那个不幸丧命的神秘学爱好者是其中一位老人的孙子，一方面气于自己受骗，一方面了解到家里老人的事情，先是将事情举报到警局。他等了几天，见警局没有动作，年轻气盛，就继续老人们未完成的联系。
“后面的事就有点无厘头了。”敖汤说，“狗精本来想像吓唬老头老太太一样吓唬被害人，就追在被害人身后，一边跑一边叫。谁知道追到湖边上，那人脚一滑掉湖里了，不会游泳，那三只狗精又不会救人，就淹死了。”
好草率。
“他们想联系谁？”我问。
“应该是想联系‘尺’。”敖汤答道，“不管P市那伙人信不信‘道’，‘尺’如果出来了他们都没好日子过。”
“尺”是“道”的衡量人，由一个小仙担任，在所有鬼市间巡回，不定时地会在鬼市里现身，用一把铁尺当做法器，衡量商贩的生意，看看是否有违背“道”，再对有所违背的商贩施以警告和惩罚。但这种神秘的角色我只在外祖母的睡前故事中听说过，并没有真实遇到过。
“还是来过那么几次的，不过你那时还小，应该不记得。”敖汤说，“后来警局说要复办，刚好‘尺’想退休，把业务交给警局就找不到了。”
“什么时候？”我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些自信，自觉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住，但“尺”的事却没什么印象。
她用手指戳着下巴想了想：“你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吧。”
这段时间的记忆我就没什么自信了，那时候总是生病，脑子估计不是很清楚。
“算了。”我有些郁闷地说，“和雕像没什么关系，我想岔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只是获得的线索暂时用不上，听上去它和我自己的事有点关系。
“岔就岔呗。”敖汤伸了个懒腰，“我先上去了。”
在楼梯上她抱怨了一下在家打麻将的母亲，主要抱怨点是一起打麻将的朋友体积太大，还都不愿意变成人形。
“啊？”我一时没想到“体积太大”是个什么概念。
“她一条龙，请来的一只凤凰，一只饕餮，一个落头民。”她说，“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我家那口小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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