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想了好久才明白敖汤为什么会是那个反应。
小时候好不容易转危为安之后她也是这样，只不过因为那个时候我更小只一点，也比现在瘦弱一些，再加上外祖母还在旁边看着，所以她来探望的时候只是眼泪汪汪地一直盯着我看。
我记得当时被她看得不耐烦了，伸手遮住她大龙眼拜托她不要哭得跟我死了一样。
然后她抹了一把泪，让我不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我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她说是在自责，因为把我带到了不该去的地方让我难受，并且向外祖母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看我这个孩子，不会乱跑。
外祖母一脸严肃地接受了这个保证，然后等她走了就松下脸来哈哈大笑，像夸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一样说这只龙怎么这么单纯。
大概是这次的事又勾起了这段回忆吧。
“没错。”红眼眶的龙坦率地承认。
哭的时候她还是人的样子，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变回龙以后，她眼部的红色在白色龙身的衬托下就非常明显。
“那你也没这必要哭成这样吧？我之前高考考砸了也没这样。”我往她的眼睛里倒眼药水，“量不够啊。”
早晨起来的时候，她说眼睛有点涩，我看她哭出来的红肿没消，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只能找出缓解疲劳的眼药水试试。
不过人类小瓶装的眼药水滴在龙的眼睛里，剂量不太充足。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不是事挺多的吗？一下子没控制住。”
我揉揉龙毛：“行了，闭上眼睛过会儿看看，不行再说。”
她顺从地合上眼皮：“五分钟到了叫我。”
“按它的说明书来？”我看了看眼药水的标签，“但它好像没说要闭多久。”
“不是，锅里的饭还有五分钟烧好。”敖汤说，“你等下不是还要回家吗？怕你来不及。”
我摇摇头，想到她眼睛还闭着，就说：“我爸让我明天再回去，今天我妈在家。”
今天周六，本来是被父亲惩罚回家的日子。由于前一天的阴气和晕厥，我自己照着镜子都觉得脸色不好看，不太想回去之后让父母也忧心加唠叨教育，只是花了半个晚上也没编出合适的理由把这件事推了。
清晨我想直接跟父亲说明生了点不需要探望的小病，打好了字正犹豫要不要发送时，父亲的消息先过来了。
这段语序不太通顺又夹了几个错别字的文字告诉我，自驾游取消后，母亲和朋友约了周六出去玩，所以他原想让我周六回家。但母亲的计划临时更改，推迟了一天，他就让我也迟一天再回去。
“嗯？”敖汤睁开一只眼睛，“为啥？都在家一起见见不好吗？”
我伸手把这只不听话的眼睛合上：“不知道，可能是想跟我说些不能让我妈听到的？”
想到这个，我觉得眼皮跳了跳。
周天早晨，我到了家门口，正好是每次父亲遛鸟回来的时间，但这次我却没在门口碰到他和他的八哥。
这不寻常。
我保持表面的平静，在家门口上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殊的痕迹。
没被贼偷，没有鬼来敲过门，也没有精怪挠过。
正当我从口袋里找出一些小工具想顺着猫眼往里看的时候，门开了。
“干嘛呢？”父亲从门缝里探出头，“你这是回家还是做贼啊？”
“回家。”我说，“妈还在吗？”
“出去了。”父亲没好气地说，“昨晚就出去了，说要到山上等着看日出。”
我有些惊讶，这么文艺的事情我都没干过。
“她没让你一起去？”我问，只是随口一问。
但就像是我撞在了他的枪口上，父亲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进来。”
我不敢再惹他，听话地进门。
“要出去溜。”挂在阳台上的八哥说。
“没心情！”父亲冲着他的爱鸟吼，“没工夫！”
八哥的羽毛耷拉下来，仿佛很委屈。
“你吃枪药了？”我问，走到阳台把鸟笼子打开。
八哥自己飞了出去。
“你把我鸟放了干嘛？丢了你赔！”他急了。
“丢不了。”我说，“成了精的，没那么傻。”
几年前他捡这只八哥回来的时候就说是因为这鸟聪明，会说人话，跟成精了似的。
父亲教了八哥几句话，八哥学得很快，快到根本不像是现学的。
自此，每天他都要带鸟出遛弯，母亲说他就是想和小区里的叔伯大爷炫耀，等人夸他训得好。
直到我放假回来的时候看了看，跟他说鸟确实成精了，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变成个老头儿。
父亲当时立即拉下他的长脸并对我保持了整个假期。
此后他拒绝承认八哥成精的事实，并和原来那样没日喂养遛弯，只是没有那么骄傲了。
原来他们出去时人和鸟都是昂首挺胸的，现在只有鸟在自豪，也不知道它在以什么为傲。
“随便你怎么说。”父亲又把他的脸拉得更长，“坐下。”
我顺从他的意思坐在木质的沙发上，没有向后靠，因为那会硌得后背疼。
“有什么事要商量？”我问。
“你妈的事。”他说，“她老是和她那些朋友出去玩。”
“从我出去上学就开始了。”我提醒他，“有必要到现在再说吗？”
“你说话还是我说话？”他让我别插嘴，“那是我以前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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