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星宗算是赫赫有名的占星宗门，盛出卦师，被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剑修亲切地称作神棍派。陈家依附督星宗存在，家主挂名督星宗长老，出的阵图也算小有名气。
但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一代弟子有个叫陈自如的……何况他若没记错，陈家这一辈从的是“应”字，这陈自如从哪儿冒出来的？
为确保却邪君注意不到这里，路鸥又不放心地叠加一道结界，直到再三确认过却邪君即便是睁了眼也看不见这里了，他才算是放心。
修士脚程快，侍女没多久就将人送到了。陈自如到时，身上一丝不苟，除了手中一柄折扇并未带其他武器，显然是为了来见路鸥而专心打扮过。见路鸥打量他，脸上便挂了温润的笑，抬手作揖，声音轻盈和煦似三月春风，身段优雅如古文课夫子，翩翩然道：“在下陈自如，拜见魔君。”
他这番做派实在眼熟。
翩然风流、温文尔雅，这是从前九剑山大弟子常有的夸赞。
路鸥露了点兴致，示意侍女出去，“你说你来自督星宗下属陈家？”
陈自如道：“正是。”
路鸥道：“陈家嫡子？”
陈自如的笑里就带了点莫可名状的味道，“其实在下说的是陈家弟子，想来传话的小兄弟听错了，误报成了嫡子。”
“是吗？”路鸥懒得追究陈自如说的是真是假，“可我也没听说陈家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没听说是应当的，毕竟小人不如魔君般自幼天赋异禀。”陈自如虽这么说，却丝毫不显得惆怅，“小人只是陈家一介私生子，阵图也好、卜卦也好，天赋皆为末等；蝼蚁一般的人物，如何值得魔君费心记住。”
路鸥终于将书卷搁置一旁，正眼打量对方。说了这么多话，笑容依然如同面具一般挂在他脸上，路鸥刻意的轻视也好、他的自我贬低也好，似乎都只是面具外不值一提的一缕微风，吹过了也就吹过了，与他无关。
路鸥敛去面上细微的笑容，“你以前见过我？”
“见过。”陈自如笑道，“只是魔君或许不记得了，当年拈香城郊外一面之缘。”
拈香城是督星宗主宗所在，本名并不叫拈香城，只是因为城中盛产栀子花，每逢花季总有少女摘下花朵制成香囊，故有骚客玩笑般提了一嘴“拈香城”，逐渐也叫开了。
说来也巧，原主去拈香城的那会儿，正是栀子花花期过后的第一天。那天满城余香仍未散尽，历来是少女将香囊丢给心仪少年郎的日子。路鸥长得俊，又因长久与世隔绝而自有不染红尘的仙人风度，那日扔给他的香囊之多，颇有古时掷果盈车的味道在。也正因此，这个城市在原主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路鸥还记得那天原主因为喜爱栀子花的香气，而在个老妪的摊位上买了个崭新的香囊来着……
但拈香城郊外的事情……
拈香城郊外是片草地，草地上有座破庙，不知道祭拜的是什么神，向来是乞丐聚集的地方。路鸥记得那天原主看到有许多乞丐在欺凌一个小孩，想要扒了小孩身上的衣服拿去卖，他便出手救了那孩子，顺带着把那孩子带回了城里。
小孩浑身脏兮兮的，一回城就跑了，原主也没来得及问小孩的来历，甚至连相貌都没来得及看清；兼之那会儿的原主还是个好人，顺手救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慢慢的也就把这小孩淡忘了。
总算从角落里翻出了因缘，路鸥道：“你是那小孩？”
陈自如的笑容里总算染上些许真心，说话时的模样带了江南人独有的温柔：“是。能得魔君铭记，实在万分荣幸。”
果然如此。
是来报恩的么？
路鸥想起昨天才辞行的医师，不由觉得好笑，“当时救你的我，和如今杀天下人的我，你分清楚了么？”
“不需要分清楚。”陈自如垂下眸，“您便是您，独一无二。”
若路鸥能看透他遮掩的眸色，便能发现那压抑不住喷涌而出的火光。
他是个狂信徒。
可路鸥到底没本事看进他的眼底，只道：“你很会说话。”
“在下对魔君的崇敬，言语不能表达万一，每每只觉自己嘴笨，哪来会说话呢？”陈自如道，“若这张嘴能讨得魔君欢心，那也算是在下功德一件了。”
他刻意的讨好让人啼笑皆非，路鸥也不打算再与他打太极了，“你昨天说，你有办法打开两界通道？”
陈自如：“是。”
路鸥有心看他知道多少，淡淡道：“且说。”
陈自如行了一礼，“实不相瞒，我陈家祖上参与了封印阵图绘制，因而将破开封印的方法流传下来了。小人为能效劳魔君，悄悄偷来看过，发觉要解开封印，就需得以一命格极阴之人施法献祭。”
原来是参与过阵法绘制。
破开封印的方法只在历代九剑宗宗主、长老和绘制阵图的世家主之间流传，并且互相立下了誓言绝不透露给其他人。原主是无意间听见长老和却邪君交流封印的事情才知晓的，本也没想过有一天竟会派上用场。
“极阴之人啊，”路鸥笑了声，“极阴之人这么好找么？还是说，你有办法让督星宗的人来给我大海捞针？”
他本意是让陈自如早点洗洗睡，没想到陈自如道：“自然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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