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情愿满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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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熙仍是去看了一下小婵，跟她叮嘱一声，阿灿和小五哥哥有事走了，她这段时间忙，可能会来得少些。若是旁人问起，千万别透露阿灿和小五。
她叮嘱得字字清晰。
弯弯绕绕的话，小婵听不懂。
容灿给小婵留下过银子，她的生活暂时不会有困扰。
正要出院，隔壁邻居探进头上，正是他当初替小婵报的案，找来桂熙他们解的围。
“小捕爷，小婵她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了。”
“哦，是么？”
她不知如何回答，她不能告诉他们，他爹可能睡在哪条河里，或者某个土疙瘩下边，反正已是死了。
“我爹出去寻活了。”
身后小婵平静地回答了一句。
桂熙的心一抖。
“去哪里寻活了？”
“他说跟着以前认识的兄弟，往东去了。等挣着钱他再回来。”
“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托这位小捕爷经常来看看我。”
“哦，哦。如此也好。”
邻居放了心走开。
桂熙转头看她，小婵却避过她的目光，随即又看回来，脸上堆起勉强的笑：“阿熙哥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大约知道了。
那晚她被裹在被子里，听着外头爹爹对他们的大声责难，却突然地沉默，安静地离开，从此再也不曾回来。他们心安理得地住在她的院子里，似乎从不担心她爹爹回来赶他们走。
阿灿曾给了她一笔银子，不算多，也不算少：“拿着，我们也不是时时住在这里，放在身边备着。”
全然不提她还有个爹爹，仿若她已是一个无爹无娘的孤儿。
她也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去赌场找过爹爹，曾抢她的那两个汉子却眼露惊恐，将她轰出去，却不知发了善心还是怎地，在她耳边偷偷地说了一句：“当心。”
“当心什么？”
他们却不再言语，把她推了出去。
她爹爹的赌债，也不提了。
能让她爹爹悄无声息地消失的人，能让赌场放过他赌债的人，自然是要当心的，而且是要恨的。
可是她却恨不起来。
他们关心她，对她好。
原本只有无尽抑郁和担忧的院子里，多了很多温暖的烟火气息，菜香、肉香、饭香，都是香，连她的梦也是香的。
他们笑，她也跟着笑，心里满是欢乐。
阿灿哥长得那么好看，眼睛眨一下，便似能开出漫天桃花。他教她写字，这些天，她会写了自己的名字，会写了阿娘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字。他还给她银子，无端端的。
阿熙哥哥也长得俊俏，虽然常常欺负阿灿哥，却从不欺负她。
小五哥也是，对她温温柔柔。
他们对她，都是很好的。
若不是他们，或许她此刻已经被赌场的人卖到不知哪个火坑里了，哪还能享受这人间的温暖和欢乐。
此刻，桂熙满是担忧地看了一眼她，她只能安慰她：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桂熙叹了口气，离开了。
脚步沉重，心内惴惴。
把小五好好地落土为安吧，别让他被丢在乱葬岗中，被野狗咬残了面目和四肢，跟那些孤魂野鬼整日地抢地盘，抢野食。
乱葬岗上白骨累累，杂草丛生，几只野狗正在啃咬着半条手臂，手臂的正主躺在更远些地地上，被更多的野狗围绕着。
“滚开！”
她用剑赶走嘴角流着鲜血嗞牙咧嘴的野狗们，仔细一看，那尸体竟不是小五。
环顾四周，再无新鲜的尸体。
回去再问典狱长，典狱长说，确实已经运走了。
要么，阿灿带走了他？
也好。
只是可惜不能亲眼看一下他的腰间可有那枚刺青。
陈遣农回了江州总督司，未再继续追查。
回去之前，还单独请了桂熙喝酒。“阿熙，我知道这个小五跟你感情甚好。不过，我之前不知道他是谁，职责所在。他在城门口若是不逃，乖乖地跟我回来说清楚，等查清楚了，也不过判个识杀。让安王爷打个招呼，坐不了几日牢，也便出来了。也不至于闹成今日这般，白白丢了性命。”
她朝他举举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白酒辛辣，和了泪水，更是苦咸，幸好入了肚她便栽倒桌上，沉进梦乡。
醒来，日子照久。
她仍是桃河县的一个小捕快，日日里巡街走巷，捉贼拉架。
感谢那些有理歪三分的父老乡亲们，是他们搅尽脑汁，不懈努力地互相计较三根葱几棵草，让她的生活重新充满鸡毛蒜皮的琐事，把小五挤出了她的脑海，她才得以浑浑噩噩，不思过往。
或许这辈子都这样，也不错。
情愿全是鸡毛，也不要一地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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