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澎湃的战争动员宣读完毕，沈忆宸便登上了德胜门的城墙，望着犹如一条黑色巨龙的行军队伍，源源不断的从门洞中涌出，朝着北方的草原方向前进。
站在他身旁的是同窗好友李达，这次北伐沈忆宸仅征调了三千营的骑兵部队，神机营依旧留守在京师。原因在于这个时代的火器更偏向于阵地战，而沈忆宸的目标却是打一场彻底的歼灭战，饮马瀚海让北方游牧民族，再次沦为像匈奴、突厥那样的历史名词！
不过身为神机营统帅的李达，将随沈忆宸一同出征，并且卸任神机营都督一职。这里面除了李达本人的要求，期望能与辽东军的兄弟浴血沙场外，还有就是沈忆宸对皇帝跟朝廷百官的政治妥协。
随着石亨跟曹吉祥的失败，京师原本势均力敌的军事平衡被彻底打破，沦为沈忆宸一家独大。很多事情过犹不及，当满城兵马皆掌控在一个臣子手中，无论这个人再怎么表示自己淡泊名利，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皇帝晚上睡不着，京师文武百官有许多人同样睡不着。
所以沈忆宸在处理曹吉祥谋逆的时候，没有选择如同上次对付忠国公石亨那样，派遣自己人朱仪跟李达直接接管兵马，而是选择了恭顺侯吴瑾。
吴瑾归顺番将的身份，其实并不是挑选他接管腾骧四卫的决定因素，根本原因在于他满门忠烈，对于皇族的赤胆忠心，能让明良帝以及后宫中的太皇太后孙氏安心。
京师规模最大的一支兵马五军营，沈忆宸除了抽调番将悍卒参与北伐外，一直没有安排勋戚或者五军都督来统辖。他准备把这个权力移交到商辂手中，或者由阁部大九卿廷议推选，来确保安抚京师的各方势力。
虽然五军营跟腾骧四卫的兵权沈忆宸没有介入，但他手中依然还掌控着三千营跟神机营，以及情报特务机构锦衣卫。地方更是有着山东卫、福建卫跟大明水师，这几支强力兵马的为首是瞻。
乾清宫的君臣对弈，明良帝表达了他对沈忆宸的师生之情，同时会放权给内阁形成真正的“相权”，来推动朝廷中枢的政治改革。
那么沈忆宸就必须投桃报李，向皇帝跟天下人立下一张投名状，来表明自己制衡皇权不是为了争权夺势，李达顺势放弃京师神机营的兵权，就是政治妥协的一环！
“向北，五年了，我终于可以回到战场，与辽东的兄弟们生死与共。”
李达声音有些颤抖，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情绪，当年还在应天府的成国公家塾时候，一群儿时同窗互相诉说着自己未来梦想，李达就坚定不移的表示自己无心科举，只想投笔从戎前往北方的草原金戈铁马。
只不过为了沈忆宸的安危，他没有跟白胖子张祺等一众兄弟返回辽东，硬生生留守在神机营五年，置身于京师这个复杂且浑浊的官场。
这些年心中的压抑跟苦闷，李达从未跟沈忆宸提及过一个字，现如今即将要踏上征途，他还是没忍住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对不起……”
听到李达这句话，沈忆宸转过身来，充满愧疚的向他道歉了一声。
其实当年李达选择留守京师，那副故作洒脱的黯然神情，他始终没有忘记过。可沈忆宸却没得选择，他只能依靠这群应天府的儿时同窗，从而制衡曹吉祥在军中的权势扩张，并且顺势把自己的手深入京师三大营。
为了自己家国天下的情怀，就压制住了李达金戈铁马的梦想，对于大明是有利，可对于个人却是不公平的。
这句迟来的致歉，沈忆宸同样忍了五年。
“呵，你小子在说些什么，咱们兄弟还有谁对不起谁的说法？”
“别在这里矫情了，等灭了鞑虏四海清平，我还不是要解甲归田回到京师府邸。无非就是早跟晚的区别，提前体验五年罢了。”
短暂的情绪流露过后，李达依旧是展现出这副毫不在意的姿态，留守京师是自己的选择，沈忆宸不需要为之愧疚。
说罢，李达再度把目光望向远方，喃喃补充道：“这一仗打完，辽东的弟兄们也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再也不用过着枕戈待旦的日子了。”
军人为战争而生，却并不意味着他们时刻渴望着战争，虽然沈忆宸废除了明朝的军户制度，但是接近百年的执行下来，很多大明将士的家庭，早就过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如果北伐战争能顺利结束，那么就不用担心某一天醒来，开门迎接的会是自己父亲、丈夫、儿子的遗物跟唁信，老百姓们都能过上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
“是啊，战争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每个人都在期盼着曙光到来。”
沈忆宸回应了李达一句，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当初跟麓川孟凡的对话。只有付出一代人的鲜血跟性命，才能彻底的结束战火跟杀戮，从此再无华夷之分。
“希望如此吧。”
李达笑了笑，然后拍着沈忆宸肩膀说道：“好了，我就不跟你在这里多愁善感，该下城墙随师启程了。向北你就回府去跟青桐好好告别一番，我们边关见！”
“好，边关见！”
古代十几万大军不可能同时行军，李达将会先沈忆宸一步抵达边关筑造防线，随后才是中军主力跟统帅的到来。中间的时间差，就是留给沈忆宸用来跟亲人的告别，再一次得胜回朝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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