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雷霆般划过夜幕下的淄州荒野。
只是一个在半空，一个在地上。
寒初珞仰视着飘在空中的沁睚忻。本来横看竖看都是个大活人，只是他偏要那么飘着，便是任谁都知道“此物非人”了。说了几次全被当做没听见后，他便完全不去琢磨他到底是个甚毛病了。
“张杞辰身边那个小将到是有很些意思。”沁睚忻嗤笑道，“居然开口就当着张杞辰的面说要为白景效犬马之劳。”
“谁？”寒初珞一头雾水。
“就是什么营那个队长，他好像提了名讳。”
“……”
寒初珞觉得沁睚忻根本没赏脸听。
他叹气问：“你真要促成……？”
沁睚忻扫了他一眼，打断道：“你比宁堪还蠢。”
“……”
寒初珞被他一句话堵得想揍人。
“你就不能说句人话？”
沁睚忻理直气壮：“白景非人。”
寒初珞：“……”
他登时觉得脑仁疼的厉害。
真是不知道八重当年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把这位聪明过头的“小孩”教得能说人话。
寒初珞被沁睚忻噎得不知道第几度无言以对过后，只能暗自劝服自己别跟这六岁小孩计较，越计较他就越得意，自己早晚会给他气死。
他宽慰完自己，尽可能摆出慈祥长辈的态度，耐心地问：
“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
“……”
就在寒初珞当真要给气死前，沁睚忻话锋一转，寓意不明道：
“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罢了。”
“什么有意思？”
“我为何要告诉你？”
“……”
“我让你做什么，你听吩咐便是。别问东问西的，烦得慌。”
“……”
寒初珞短暂到的“慈爱”霎时彻底消失无踪，二话不说的急掠栖入沁睚忻一丈内。
以前白景子息与惊鸿照影一起，他的行云流叶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也不得近其一丈。现下他有了似是而非的混杂古怪行武，加上无中之无助其呼吸同调，的确是能跟上亦能栖近对方了。只是想要不为白景子息所害，就必须确保对方始料不及不及，否则对方可以选择远遁，他则又要花费数个时辰才能抓得到人。
寒初珞以迅雷之势伸手扣住沁睚忻的胳膊，把这位“非人”的白景大人给拽落在地，不许他再“悬”在空中。
“放肆！”沁睚忻喝道。
说来有些可笑，这是寒初珞好不容易发现的沁睚忻算不上“弱点”的弱点——他就是极其厌恶这种“脚踏实地”之感，一度叱道“高高在上之感岂是尔等凡人能懂”，气得寒初珞脑仁疼了一个时辰。
不过治人如同治世，既然他不悦于此，便是可以用来制约一二。
沁睚忻伸手就是拳脚相向，寒初珞堪堪躲开却不松手，惹得前者十分不悦。
“松手。”他道。
“不松。”
寒初珞执拗起来亦是神仙难劝。
他不为所动道：“之前就跟你说过数次，有什么就好好与我说。方才是你先不好好说人话，那我也有自己的法子来应对。”
沁睚忻怜悯道：“不自量力。”
寒初珞：“……”
还真是不能说句人话了！
“你……”
寒初珞刚开了个头，却听沁睚忻不咸不淡道。
“你要如何应对，我到是有些好奇了。”
寒初珞：“……”
他放完自认为足够狠的半句话，心下却是一阵纠结。
他的确没有法子能制住沁睚忻，只能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
可惜他前一句话被堵了，连带后半句也结伴消失，又成了哑巴。
“你那愚钝的脑子连说句常话都做不到了，何苦来管我要如何？”沁睚忻嘲道。
寒初珞沉默数息后，才勉强挤出一句近似于无理取闹的话。
“我虽然不会说话，可你也没好好说过一句人话。你要再不好好说话，就跟我一起在这儿杵着。我耐心很好，杵多久都可以。我哪都不去，你也哪都别想去了。”
“……”
沁睚忻难得哑了。
跟他讲道理，那磨破嘴皮肯定都是白费功夫。
但是要比蛮不讲理，寒初珞还是可以豁出脸面挣扎一二。
“你松不松手？”沁睚忻问。
“不松。”寒初珞答。
此时的忻珞二人，就好比三岁小孩抢了五岁小孩的糖。后者当即满地打起滚来，甚至威胁前者若是不还回来，他就要一直……满地打滚。
两人登时都退回到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忘了能让旁人噤若寒蝉了不起的名号，像模像样的相互干瞪着眼，执拗得整一个半斤八两。
僵持并未持续太久。
五岁小孩——寒初珞说完“不松”之后陡然意识到不妥，面上有些发窘，却依旧没打算松手。
三岁小孩——沁睚忻为对方的无理取闹惊得愣了片刻，接着就不按理出牌了。
骤变一如既往，不过只在瞬息之间。
沁睚忻二话不说地朝寒初珞伸出没被抓住那条胳膊，反手抽出了他手里的凌双剑。
随着一声龙吟，凌双剑的寒光在暗夜下闪过。
他的反复无常，让寒初珞措手不及。
极繁却也极简的剑法，以极快且精准地招式栖向了寒初珞毫无防备的要害。后者本能抽出另一只手执凌云剑去挡，哪知沁睚忻早已料到他会出手去挡，途中一甩手腕，绕过凌云剑身，从手腕与剑柄之间的缝隙里送出了剑刃。
寒初珞并非初次遭遇重杀六式，只是这种剑法太过奇特，且不说它本来就能跟菱寒六式并称，而且由不同的人来用，更是会出现诸多难以预料的变化。即便他与其交手过再多回，也会因为用的人不同而产生难以预料的变化。尤其是心思越是千回百转之人，更能将它用得愈发古怪。
这剑法到了沁睚忻手里，不止变得更加刁钻，还因为没有行云流叶的限制，却有万顷天光的助益，威力更甚他人数倍，即便是寒初珞一时也完全适应不了这种似是而非的重杀六式，自然闪避不及。
同时，他也不能去避，因为他一旦松手，这人就会跑得不见踪影。
再也没有比这更刁钻的重杀六式，精准地袭向寒初珞毫无防备的脖颈。
剑锋刚接触及寒初珞的脖子，割破一层油皮，沁睚忻递出的剑刃却突兀地顿住，他的神情也随之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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