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说到底,名声是什么?”
说到底,曾经被困于“宁家第二”里的自己,在乎的不也是名声?
可当他不再在乎自己名声,他所在乎的又是什么?
所以,名声之于宁坅自己,到底是什么?
……
“姐,你又把大哥打伤了?”
宁坅记得幼时不知第几回撞见大哥宁圩与长姐宁远切磋,前者依旧被后者轻而易举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他自己则不知是第几次私下去向长姐为大哥说些软话,为得就是让大姐能让着大哥一些,哪怕只是在口头上,以此来为大哥争得一点尊严,留下一丝“武艺尚可”或者“仅次于宁远”的名声,然而这个名头已经被自己所得,大哥却过于执着于那些存于表面的无用之物。
“大哥气得脸色都青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没吃东西,我担心他……”宁坅想让宁远去劝说大哥胜败乃兵家常事,让他不用过于郁结,否则气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可宁远却告诉他:“不用担心他。一天不吃饿不死他。”
宁坅无奈:“……姐,话也不能这么说?”
宁远两手一摊:“能把他精明的脑子饿蠢得钝些更好。”
宁远一贯如此。她对上心之事能无所不尽其极,她会将有用之人无所不尽其用,她爱憎分明,她明辨是非,她从不会陷于对错的纠葛之中,简直不像是高门中钩心斗角里长大的人,拥有每个行武中人不禁为之衷心钦佩的率真。
长兄则是完全与其正好相反的人。
说简单些,他的长姐性子过钢,他的长兄性子执拗,他们兄弟几人又在幼时分别跟随父母,往来甚少,对彼此全然谈不上理解。父母骤然归隐之后,彼此之间更不用说是帮扶了,自然而然以各自的关系好恶分别与兄姐为首。
宁坅看着两位嫡长,一者天性自负,一者天性自信,二者注定天生水火不容,自然为他们忧心不已,也没有像三弟宁圴和四弟宁坛那样各自选了兄姐。
“男人都好面子,尤其大哥更甚,姐说话时稍微委婉一些,可好?”
宁坅时常劝完长姐又得去劝兄长。
“兄长也知道大姐口没遮拦的毛病,只是性情所致,并无恶意。勿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勿要记她的仇,可好?”
结果兄长对他相应不理,只顾自己生闷气。长姐则道:“都是我弟弟,你们几个我骂得,他就骂不得?他不过比你们年长些,可我不是也比他年长吗?他若受不得这样的委屈,让他尽可去找爹娘诉苦。”
兄长一直当长姐不知进退,认定大姐心性里的优柔会害了天帝兵,折了开天宁家千载威名。长姐则认定大弟是酸腐文章读多了,早就已经忘了自己是个武人,迂回精明的性子也会败坏开天宁家的门庭。
等宁坅劝的次数多了,宁圩便直接将他当做了站在宁远那边的人,不屑与其多言。宁远则说:“武人当以实力说话,其他废话还是免了罢。”
宁坅夹在两边,无比为难,亦是无可奈何。长兄说的没错,长姐口中的道理也一样,他们的性子让他们永远都没可能苟同对方。宁坅自己则因为一贯“第二”的文武,都维持在宁远眼中的“尚可”范畴之内,不会对他动辄打罚责骂,平时她训弟弟们也是由宁坅来劝,因而没少听宁远的抱怨。
“他们要觉得爹娘的决定不公,那便让他们去找爹娘,他们要真能找到,我定五体投地给他们行个大礼;
“现在我给他们面子,手下留情不说,还要挑着好听的说?等他们到了敌阵前败给别人了,到时候又去找谁闹着要面子?敌军魁首吗?
大姐的话字字珠玑,却也字字诛心。
宁坛在这方面与她简直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姐弟。
而宁坅亦在自己无知无觉之时,与他们无愧于兄弟。
因为他在此番夺印战前,让雉鹰去信问给宁远,末尾问了一个问题:
——印之,意否?
这短短四个字里包含两层意思,第一是:他如果想要帅印,长姐是否愿意给他。第二则是:长姐真的喜欢执印又愿意执因吗?
宁坛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当时被宁远一笑置之,轻飘飘地丢了“你猜”两个大字。
宁坅的问题到宁远手里后,她亦是笑了。只是笑得与以往不同。
她没有给宁坅回信。因为她相信以宁坅的性子能揣度出自己的用意。
她也没有向宁坛提起此事。因为她知道宁坛在接到自己交托给他的帅印时,自然而然就能想明白一切。
她只在与钱普闲话时不经意提起一句:“钱普,你以我为何至今都执着于帅印不放?”
这位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钱大管家静思数息,而后恍然。
“原来你只是在等。”他说。
宁远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反问:“我在等什么?”
钱普笃定地道:“等他,亦或说是——他们。”
……
彼端宇烠地大声质问传入宁坅的耳中。
“你在此时出手,就不怕遗臭万年?”他道。
“汗青之笔,各方之言,不过都是些身后事。”
宁坅只手轻抚过獠马的皮毛,坦然反问:
“大伯,说到底,名声是什么?”
他暗叹一声,终于颔首。
“是。”
他承认了宇烠的揣度。
“大伯说我渔翁得利,我亦不打算否认。”
硝烟一起,无论对错,只论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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