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背负
卢渭阳说这句话时声音并不大，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却像一把重锤一样，敲击在了陶谨的心上，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什么意思？
卢渭阳竟然同意了！
陶谨在黑暗中捏紧了拳头，他看着前方卢渭阳的背影，无法想象现在这位班长的表情与神态。
他最为信任的班长, 居然成为了一个危险因素。
陶谨回想起之前，卢渭阳不断地对他强调“不要过于信任我”……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吗？
其实卢渭阳在听说秦芳菱的事情之后，已经有了对江羽霖下手的觉悟了？！
听到了卢渭阳的回答，黑衣人奇怪地笑了一声。
不过这笑声，却没有嘲讽的味道。
黑衣人喟叹道：“卢渭阳，你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什么意思？被你这种人夸赞, 似乎不是什么好词语。”卢渭阳说。
黑衣人道：“你也应该看到了陶谨杀死刘升平的后果吧？连刘升平这样的恶人被杀，都只能换来那些人的恶意。你有想过，你杀死江羽霖之后会怎么样吗？他们真的会觉得你是英雄吗？真的会觉得是你救了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一个刽子手罢了。他们不会心存感激，反而会视你为眼中钉，抓住了你的把柄。那样的人，真的值得你去拯救吗？”
“哦？你这是在为我考虑吗？”卢渭阳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黑衣人说。
陶谨听着黑衣人的话，却察觉出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怪异。
这黑衣人居然没事找事般对卢渭阳说出这种话，她不是巴不得卢渭阳帮她杀死江羽霖吗？这样说，岂不是有种劝卢渭阳不要做的意思了？
“你不是希望我杀死江羽霖吗？”卢渭阳问道。
“难道我这样说了，你就会反悔？”
“不会。”卢渭阳果断地回答，“前提条件是，一切如你所说。我认为一个人的牺牲换来其他人的希望，是很划算的交易。只是，杀人，难道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我也不愿意去杀江羽霖，但若是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解决一切。他人的唾弃与憎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愿意背负这份罪恶感，直至死去。”
“呵呵……很有趣，卢渭阳。”黑衣人举起手鼓了鼓掌, 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然后，黑衣人用一种看戏的口吻道：“我很期待你之后的表现。”
周围再度沉寂下来，黑衣人已经转身走进了树林之中，仿佛这里没有人来过。
卢渭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隔了许久，才缓缓地坐在了座位上。
陶谨僵硬地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动静，他这个角度，看不出来卢渭阳此时在做什么，但一想到卢渭阳有可能会在某一天杀死江羽霖，就让他坐立难安。
陶谨又想起卢渭阳在白天对他说过的话——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谁也没办法知道，所信任的伙伴，会不会在某一刻背叛。
卢渭阳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了？
所以才一再地对陶谨说这些？
卢渭阳并不想自己在获得信任的时候，给陶谨一次沉重的打击。
陶谨有些猜不透卢渭阳的心思了。
他带领着同学们、寻找着真相，现在却做出了这样一个决策。
陶谨忽然想到，这一次，因为他受白天和江羽霖探讨轮回之事的困扰恰巧没有睡着，那是不是之前的轮回中, 他很快入睡，所以根本没有听到卢渭阳和黑衣人的谈话？
那之后……卢渭阳真的会杀死江羽霖吗？
既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卢渭阳的想法，就一定会阻止。
看来，事件产生的蝴蝶效应已经开始了。
细节在不断地变化，从而到达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未来。
车头处亮起了一束光。陶谨看见卢渭阳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关闭了手电筒，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已经过去三小时了吗？还是说卢渭阳要在所有人睡梦中行动，杀死江羽霖？！
陶谨连忙闭上眼装睡，不让卢渭阳发现异常。
卢渭阳并没有走到车厢后面，他站到了陶谨的前方，伸手轻轻摇了一下陶谨，并低声道：“起来了。”
陶谨正在思考怎样醒来才能不让卢渭阳发现端详，不过卢渭阳没有开手电，在黑暗中应该看不出来什么吧？
“啊……？”陶谨装作刚睡醒懵懵懂懂的样子，直起身，问道，“已经三小时了吗？”
“是啊。怎么，没睡够？”卢渭阳笑道，“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不介意。”
“那怎么行呢？”陶谨站起身，伸手示意卢渭阳将手电和手表给他，“你快睡！”
“好。”卢渭阳应着，把物品递给了陶谨，很随意地就在陶谨这个位置坐了下来。
在黑暗中，陶谨看不清卢渭阳的表情，但从这人的语气上来看，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卢渭阳装，陶谨也装，互相演戏，也是没谁了吧？
陶谨宁愿相信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但事实摆在了眼前，他听到了卢渭阳和黑衣人的全程谈话。
陶谨也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斥责卢渭阳什么，因为卢渭阳的确是那样的人——不介意牺牲一个人，换来其他人的未来，无论那个人是谁。
相信就算不是江羽霖，要牺牲卢渭阳自己，卢渭阳也会很坚决地接受。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卢渭阳和江羽霖还蛮像的。
陶谨走到了驾驶座旁，坐了下来，转头看向卢渭阳。
他听到卢渭阳呼吸平稳，似乎很快就入睡了。
在卢渭阳看来，他和黑衣人的交易，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并不会影响到他什么。
可陶谨就真的睡不着了。
虽然卢渭阳的意思，并不会马上对江羽霖动手，但只要他在江羽霖身边，就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陶谨又转了回来，平视着前方，那个方向，是黑衣人消失的地方。
那个黑衣人为什么知道大巴车的位置？
她真的无所不能吗？
她是否还在周围监视着他们的行动？
看来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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