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们三人在码头各见了一回成荣裕后便叫众人默认这成家三子之争已然开始，除了那几位“族议”的叔伯皆各自打量这三人，连在这码头上众人间也有私下流散，更有甚的还有在赌坊里开了外盘。
“原来还是少爷的赔率最低，眼下都是成海少爷的赔率低了，这群不识货的市井小民。”
成泽边等着丫头予成陆更衣，便在一旁将每日外头街头巷尾的话当趣闻地说与他听，今日成陆穿的是一身靛蓝洋布裁的上下两身短褂，丫头又拿了件浅色的毛背心要给他穿上，正将他的辫子往外拿，良婉走进来见了叫丫头换了个色的毛背心，亲自给他穿，丫头捧着木盒将他平日里常带的香囊佩环的也一起取过来叫良婉选，她瞧了却都没有吴美云往日里给成陆亲手做的那些，样式也都新，随手取了一套颜色相配的，又借着替他装戴的空儿打量屋内原来吴美云留下的东西也都一样不见了，想必是叫成陆都收了起来。
“你倒是理得多，不过是些市井小民日头着没事做看成家的热闹，难不成他们谁下的赌局好便能左右成家的？各个饭倒是吃不饱，这份闲心却都足地很，日后有他们喝西北风的时候，看拿起子小人拿什么去赌。”良婉一顿说又向着成陆：“我今日要去一趟别苑，那儿到现在也还没有人收拾的，少爷若是有什么趁手的东西还在别苑那儿的也知会我，我且去取了来放这儿好用。”
成陆思虑片刻也并未说哪里有想用的东西，只是叫她也并不必收拾的，等他日后回去了重新拾掇。
“也是无妨，左右日日里也有人清扫的，只是...别苑的华儿说过，说过小姐，小姐她出门前正给您收拾衣物，因着急出门只说了等她回去了要收拾的，眼下却还摊在那儿并没有人敢动的...我想着若是那样放坏了可如何是好，才要去的。”
良婉并非没有回去过别苑的，成陆还在病中未醒之时她便早去别苑打理了一遭，怕的是自个儿得空又想起小姐没了的事，她虽已嫁了人，只是那家中有长嫂在的也不需她去烦扰，又担心成陆身边并未得力的人也是日日地来成陆这儿，别苑那儿除了成陆那间吴美云说了要等她回去收拾的屋子也都打理了，眼下也终是过了这个把月，她想着左右便是看着再哭一回也想将吴美云留下的那些衣物收拾了好给成陆日后做念想，却不知成陆心中还有其他想的：
“且就放着罢，有朝一日等我回了别苑，亲自去收拾。”
成陆留下这句话便又出了门，与往日一般他也是一早先要去报关行的，今日成泽却没有陪他——比成陆更早地出了门去找那报关行二掌柜钱盛，取而代之的是在报关行外等着成陆的吴停云。
“别苑那些产业都打理好了？”
“贺珍向来都做的很好都交他打理了，一并那些铺子都交他说好了分利，日后也算是个正经掌柜，我正想着要与你说这事，如今这零零散散的铺子生意也未必好的，不如索性都合并了做个洋行，原就在上海有那些做百货店的，不必在乎那些老字号的到还是将这些东西都混一个铺子里便宜，或者与洋人往来也省那些往来路途的费用，余下的那些铺子都租出去。”
成陆眼下中心也并不放那边的，无非是想着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不能没了，因而还要继续，只是也无太大的心里再分心思去管，便应下了吴停云的话，将那些东西一应都交贺珍手里，也将他解脱出来好看顾这边的。
“都照你说的做，我昨日嘱成泽将这两边的情形都同你说了，你怎么看？”
吴停云这个人便是做过大事的人，成泽几句话回来他便听出了里头的意思，且又是很快地去叫人查起来，只是宁波终究不是他的地盘，却还要费很多的功夫：
“钱盛这个人我去看过他的籍贯来路，也是个一般人家，从前是秀才只是落了榜才做了账房学徒的活，在成家也是许多年，也并未有什么很大的出息，约是胜在诚恳才留了许多年，慢慢到了如今这二掌柜的位置，都是苦熬出来的，家中双亲都没了，如今带着夫人还有一对子女的过日子，女儿还未嫁的，儿子在成家的船上做船工，也是做了四、五年的，并未见什么长进，听说原来也是要这个儿子去念书的，只是太顽皮也不愿意念书，这才求了成三爷将他安置到码头上去。与你想的也并未有多少差的，这钱盛虽说是个二掌柜却并未有什么权的，若非如此也不必连他儿子也不能安排还去求成三爷到船上日晒雨淋的。至于你说的那个阿毛，且等等把，成三爷那儿的人口风紧，码头上的人说话并不算数的，说什么的都有，只是我想着既然他有心巴结，且先看着，从他那儿得来的消息再验验，探听着就是了，眼下能用的地方就先用着，也不必太过谨慎。”
话说到此那赵壶已然到了面前，吴停云便也停住又换了个无关紧要的话叫赵壶也说地进来。
“这是东院的管事吴停云，昨日赵掌柜拿的那些个账目着实叫人头疼，只是我昨儿回去想了一宿也不能如此荒废叫赵掌柜不能与父亲交代的，因而今日特意找了个帮手来，叫他替我去看看，我且到二楼躲躲懒，昨日与那两个伙计说话倒是很有趣，倒是叫我想去那洋关见识见识，也不知他们今日可得空。”
赵壶昨日等成陆一走便把那两人叫来问了话，将成陆与他们说的事都将问清楚，只是这两人不过只在成陆面前说些洋人或是洋关之类的闲话，中间还有那许多自己吹牛的，并不全记得，便是记得也不便将自己吹牛的那起子话说与赵虎的，便只告诉他听成陆对洋人的事很是有兴趣，因而与成陆说了些马兰陀的事。赵壶闻此便又放心，若只是马兰陀的事从他们二人口中听多少也是无妨的，不过是些下面伙计露不了内里的话，只是也不好嘱咐他们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便告诫与少爷说的话都要一一来回禀，若有什么不得体的话他也好替他们求饶的，二人自是对招呼感激不尽。因而今日成陆又提及这俩人时赵壶也并未防备多少，便满口答应一会叫他们带成陆去洋关那儿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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