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已进行到了大半，顾行舟歪在桌案后头，拄着一张凭几，醉眼朦胧地看着厅内跳胡璇的舞姬。
他抽空也去看了坐在主位上的纪疆，后者眼神清明，仿佛那千娇百媚的舞姬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根木桩。
坐在厅内的都是高级将领，按理说他这个小小的转运使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但……谁让他另一个身份是晋王呢？
是以从进城开始，他就被人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不像是来随军打仗，更像是公费旅游。
“殿下远道而来，想必是舟车劳顿，不知这酒菜可还合殿下的胃口？”旁边有个叫不出名字的官员殷殷切切地同他说话。
“有劳了。”像这样的接风洗尘似乎已是惯例，他就只盼着这场宴饮快些结束，剩下的时间除了商讨收复失地的事宜，还有如何去收容那些因为涝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虽然这些事情并不是由他来拍板，但总也好过像这样。
场上鼓点愈发的密集，胡姬的舞步也跟着加快，顾行舟借着醉意让自己看上去昏昏沉沉，然后他正想用这个由头现行离席，却忽然又被人点了名字。
“殿下在京中想必是见惯了美人，来到这边，不知殿下对这位舞姬可感兴趣？”
这就是非常直白的塞人了，顾行舟心想，他看上去像是那么猴急的人么？
“实不相瞒，在下年初的时候去过一次汴京，见识过殿下的风采。”
那人半眯起眼睛，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只是如今难免招待不周，这胡姬从前也是在汴京的，后来跟着老板南下，一路到了这里，就留下了，她的身段最是……啧啧啧……”
这人开始回味起来，末了又往前凑了凑，“知道殿下要来，下官特地安排了这位上场，殿下若是看着满意，等下离席，便将她也带回去……”
“不必。”顾行舟飞快地拒绝，“本王在这里就只是最最寻常的转运使，万不敢受此优待。”
“殿下何必如此说呢，”那人依然带着“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知道殿下有所顾忌，下官也全都安排好了，殿下只管歇息，后面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下官来办！”
顾行舟揉了揉眉心。
“殿下可是累了？”那人很是上道儿，朝着两边使了个眼色，有人上前来将顾行舟扶起来。
“殿下不胜酒力，你们好好扶着殿下回客房歇息，再去准备醒酒汤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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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内一应用具都是备好的，浴桶内的水也是温热的，这会儿见顾行舟回来，已经有人迅速提了热水进来，又将澡豆等物备好，临走之前又问了一声，“殿下可要人来伺候？”
顾行舟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用进来。”
“是。”屋内的人全都撤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等屋子里只剩下顾行舟自己的时候，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哪知道他洗澡才洗到一半，忽然听到门声一响，然后是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传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他手里的手巾，重新沾湿了拧好，径直就擦向他身前。
“出去。”顾行舟没有转身，也没有动。
“我是来伺候殿下的。”是带着一点番邦口音的金陵洛下音。
“我不需要你来伺候，姑娘请回吧。”他猜是刚刚那个人自作主张，真的将那胡姬给遣过来了。
“这里不会有别人看见的，殿下不必紧张。”那胡姬不为所动，甚至已经绕到了他身前，眼里目光放肆而大胆，又带着刻意的魅惑，钩子一样的来勾人的魂儿。
“是谁派你来的？”顾行舟换了一副口吻。
“没有人派我来，是我倾心于殿下，想与殿下成就一段好事。”
“这样啊……”顾行舟像是想通了，笑着点了点头。
“我来服侍殿下……沐浴。”这样说着，人已经作势要迈进浴桶。
“不急。”顾行舟抬手制止，“我不喜欢在这里，姑娘若要服侍我，还请去那边。”他指了指床帐的方向。
胡姬笑了一声，“殿下是没有试过吧？我保证……殿下只要试过了，就会知道这儿的……好。”她的指尖划上水面，身子向前倾，留下一个旖旎的弧度。
他什么地方没试过？只是人不对而已。
顾行舟瞥了一眼窗外，一个人影一晃而过，他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转头看向胡姬，“姑娘的意思是……这里很好？”
胡姬媚眼如丝，“好不好……试试就知道了。”
“那便试试。”顾行舟缓缓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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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姬倒下去的时候，顾行舟顺手扶了一把，没让动静太大，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窗外，故意拍了一下水面，做出一个战况激烈的假象。
然后他起身，穿戴整齐，又看了一眼倒在浴桶旁边的胡姬，却没再管。
虽说是个可怜人，但他也不是随便对什么人都能做到怜香惜玉。
他从另一侧的窗子翻出去，然后绕到窗外偷窥的那人身后，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又出手如电，扣住那人的咽喉。
“说吧，什么目的？”
“呃、”那人被扼住咽喉，惊疑之中瞪大了双眼，他没弄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而屋中除了最开始有动静以外，已经安静地近乎死寂。
“换个地方说话。”顾行舟仍旧控制着那个人，然后将他带进了屋子，再反手关上门。
“郭港手下还真是能人众多。”顾行舟点了那人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自己则拍了拍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却回头来砸这口吃饭的锅，怎么？是觉得自己本事太大，这里已经容不下了？”
“呵！你懂什么。”那人虽然被制住，却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害怕或是求饶的意思，“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你是在问我‘何不食肉糜’么？”
“知道的还挺多。”顾行舟笑了一下，“我想知道……你们是单独对付我一个，还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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