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睽等了等，没人答她，她只好正色继续说，“伊睽希望姨娘们出面，管母亲要了长晋，不要母亲再责罚长晋了。”
那个小厮叫长晋，她们都知道。她们不知道的是，堂堂苏门嫡女，为什么要管这出子事儿？
苏伊睽笑，淡淡的凉寒，“姨娘们给句话吧。”
屋里候着的姨娘们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有位心直口快的便哼了句，“大姑娘这是什么话？要我们傻了去当出头鸟吗？来日大姑娘回了家，受苦受难的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救那个小厮？大姑娘平白以为这趟浑水大家很喜欢吗？”
苏伊睽垂着长睫，不动声色道，“姨娘们别气，请听伊睽一言。”
有善解人意的便随着笑道，“我们听听大姑娘的意思吧，大姑娘总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话。”
苏伊睽抬眼看那位，对她感激一笑。轻扬的声音缓缓流淌在空气中，“伊睽生母刘氏逝后，才有现在的母亲上位。她以前和姨娘们都是平辈，现在白白高姨娘们一个位份，姨娘们不为自己争取一把，还有谁能帮你们呢？”
众人脸色稍变，忙把门关紧，都道，“大姑娘莫浑说，我们万不敢对主母有意见的。”
苏伊睽故作可惜地长长一叹，“我自然知道姨娘们都是实诚之人，可是姨娘们不为自己着想，也不想想自己的孩子们吗？有周氏嚣张一日，弟弟妹妹们的亲事怎么办，前程怎么办？若救得长晋，便相当于把苏曼儿的把柄牢牢捏在手心，周氏总是不敢冒险的。”
这话一出口，众位姨娘的脸色更白了，纷纷不语，心里却都开始转了弯。
“我这么多年不在家里，也知道姨娘们的辛苦。被周氏压着出不了头，子女们也备受人的欺侮。要说嫡为尊、庶为卑，周氏也就是上了位，她所出的子女才有了嫡的尊贵。姨娘们现在也没有精力和她争，只是弟弟妹妹们万不能委屈。若是曼儿和长晋的事被掩住，那曼儿将来也能指个好人家。周氏的一干儿女也全部都压过姨娘的孩子们，到时我反正嫁了出去无所谓，姨娘们就忍见周氏的嚣张？”
“但我们就是救了长晋，又能怎样？”
“周氏是个要面子的，曼儿和小厮私奔的事，她必然不会到处宣传。姨娘们只要咬定长晋并未和曼儿私奔，只是带小姐出门玩儿之类的。曼儿是个长情的，我看她喜欢长晋的紧。姨娘们帮衬着管周氏要了长晋，有宴辉在一旁看着，周氏肯定不敢声张，这事儿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
张氏惊讶，这大姑娘一字一句说来，可是早就把这中间的门道想清楚了。她们窃窃私语一番，张氏问道，“这事对大姑娘并没有什么好处，大姑娘为什么帮我们出主意？”
苏伊睽眼眶微红，轻轻垂着头拭眼角，“姨娘们不知，我母亲的去世，可能和周氏脱不了关系。”
“什么？难道当年的夫人是姓周的害死的？”一人惊怒。
另一个察言观色，立马跟着说，“当年夫人病得厉害，我就看周氏最高兴了！她果然是个黑心的，夫人待她那么好，她也下的了手。”
苏伊睽告辞，凭她们讨论个结果，她自己悠然离开。看着满园春色，她眼中透着寒光，隐隐抿唇上弯。
这招，必然能让周氏生退，救下那个长晋小厮。虽然她用的手段，不光明了点。她当年尚且年幼，母亲的死和周氏有没有关系，她怎么记得住？不过拿来一用而已，想毕母亲绝不会怪她。
当日姨娘们相通，去和周氏大闹一场。苏曼儿和长晋被带上场，圆了姨娘们的话。整个苏家后闱都惊动了，周氏气急败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晋安然无恙地离开。
傍晚时分，按照苏宴晖的主意，长晋的卖身契被撕毁，人被送出了苏府。长晋如果真的有心，那便去闯出一番大事业，回头再来迎娶苏曼儿……因为经过这场事变，曼儿的名声绝对受损，也嫁不得什么多好的人家了。
送别的时候，苏曼儿哭着追了好远，几次跌的青肿都不肯放弃。最后周氏派人把她关了起来，长晋的名字从苏家划去，一点儿痕迹也不留。
所有的一切都在苏伊睽的算计中，夜深露重，她靠着窗边假寐，听外面虫雀声声，一星灯火柔光映在她温如玉的面孔上，梦幻迷离。
一阵小风拂过，夜色安静下，青年踏月而来。月白如玉，碧草萋萋，他黑衣凛冽，长发如夜如歌，凤眼于飞斜斜上挑，慢慢走过来。
似是有所感应，苏伊睽抬眼，面孔侧向窗口，看过去。
两人隔着窗对视，彼此的呼吸都是那样浅淡。满园璀璨的名花，被月光的银辉映的朦胧清淡。
这一瞬苏伊睽有片刻失神，她目光迷离，看着他，又不像是看着他。他身上有熟悉的影子，恍若故人归来，可是她想不起来，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燕子归淡淡开了口，“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苏伊睽挑下眉，嘲讽着坐直身子，“我以为燕公子这次真的是一去不回了。”
“青岚没有告诉你，我送她离京吗？”燕子归锁眉，眼中光芒闪烁。
苏伊睽手指一滑，顿了片刻后抬头失笑，“燕公子，你该不会不知道，你的小师妹对你很是……哎你要她传话，找错对象了吧？”不过有他这句解释，心里确实好受了些。
燕子归沉默，突然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苏府的暗卫了。”
苏伊睽脸色微白，咬了下下唇，“你在哪里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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