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了饭，秦隽顺其自然地站起身，收拾碗筷。
宁芙萝看着他娴熟的动作，眸光忽闪了一下。
待一切收拾完毕，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窗外的雨势已经渐渐小了下来，只有些朦朦胧胧的雨丝还顽强地被风吹着，撞在了玻璃窗上。
但几乎听不到雨声了。
室内的灯早已打开，冷白色的灯光下，容颜绝色的清冷少女安静坐在沙发上。
她坐姿看似随意，实则脊背挺直，单手支着额头，背影却透着一股无声的强势。
秦隽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他走到少女身边，把手中的杯子放在宁芙萝面前，嗓音很低：“外面天气凉，多喝点热水。”
宁芙萝顿了下，点点头。
漆黑如墨的眼底，却不合时宜地浮上一丝笑意。
虽然她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多喝热水”四个字，是一个很火的网络热梗。
不过看着秦隽认真的模样，显然并不知道这层意思。
秦隽在宁芙萝对面坐下。
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笔直。
看着对面少女清冷无暇的脸庞，他有些紧张地扶了扶镜框。
“阿芙，你刚刚说有事想问我，想问什么？”
宁芙萝不紧不慢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水仿佛让五脏六腑都带了一丝温度。
她神色微微柔和。
放下手，并没有把杯子放回桌上。
素白纤细的手指握着水杯，感受着一股暖意流窜到四肢百骸。
在男人越来越紧张的神色中，清冷少女轻启唇道：“我是想问，之前在医院的时候，秦医生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秦医生脸色一僵。
“我之前解释过了……”
宁芙萝点点头：“嗯，但是我不信。”
秦隽：“……”
他并没有完全说谎。
刚开始见到宁芙萝的时候，他的确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这少女是谁。
后来他不经意间翻到了宁家大哥的朋友圈，看到了一张全家福。
这才想起来宁芙萝的身份。
之后对于她的遭遇有些唏嘘，便多关注了两分。
在医院的时候装作不认识，一方面是自己确实忘了这么个人，若不是看到宁驰发的那张照片，也不会想起来的。
另一方面……
他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身边有个很粘人的女孩子。
她很喜欢他。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虽然认为对方不一定还记得他，就算记得，小时候的喜欢现在也并不一定还喜欢。
但他长得这么帅，万一重新又喜欢上了怎么办？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多余的情爱，所以当时格外的疏离淡漠。
就是不想引起任何的误会。
对女孩的关注，也只是因为她是个病人，且还是自己昔日好友的妹妹，这才存了两分善意。
却没想到后来……
秦隽有些懊恼地低了低眼，薄唇微抿，道：“抱歉，我确实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来。”
这话，也间接承认了自己说忘了确实有说谎的成分。
宁芙萝了然地点点头：“没关系。”
她并不是要责怪他。
只是想问个清楚而已。
客厅里安静下来。
秦隽等了等，发现女孩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着宁芙萝道：“除了刚刚这个问题，你没有其他的问题要问我了吗？比如，我来自哪里……”
“秦医生刚从德国归来，这件事我听家兄提起过。”
宁芙萝语气淡淡地打断了他。
秦隽脸色彻底僵住。
“哗啦啦啦——”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又开始大了起来，整片天地都被笼罩在倾盆大雨中。
屋子里只能听到雨声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过了许久，秦隽才声音干涩地开口：“阿芙，你真的没有其他的事要问我吗……”
男人的声音很轻，在雨声中几乎要听不清。
冰冷的镜片后，那双如墨的眼底，桃花似被雨打湿，打落了花瓣，凋零落地，溅进了泥土。
宁芙萝顿了顿，神色漠然地垂首，低声嗯了句：“没有。”
“呵……”
秦隽忽然低低地笑了声，声线隐约哽咽了下。
他忽地伸手抹了一把脸，面上牵起一抹温和疏离的笑意：“是我唐突了，今日不该匆忙带小芙萝来这里。”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宁芙萝。
逆着光，宁芙萝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听到他声音极为平淡地道：“我刚刚看了天气预报，说这雨今夜不会停了，下着大雨不好开车，我没办法送你，小芙萝今夜便在这里住下吧。”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某间房：“那里是客房，小芙萝今晚可以睡那间，换洗的衣服我这里没有女装，便委屈小芙萝先穿我的衣服了。”
“时间也不早了，小芙萝可以洗漱一下，早点休息。”
秦隽说完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男人清隽的背影，显得有几分寂然寥落。
宁芙萝安静地看着他回到房间，并轻声地关上了房间门。
从头到尾，她一句话都没说。
也没有要叫住秦隽的意思。
哪怕现在才刚刚下午两点，距离男人说的今夜，还有很久。
-
秦隽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之后，脸上有一瞬间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狰狞愤怒的神色，眼底隐约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绯色薄雾逐渐覆盖。
一闪而逝。
盯着紧闭的房间门，男人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警觉性倒是不错，可惜……”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原本有些微微泛红的眸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很快，他又成了那个清润如玉的秦医生。
他恍若未觉自己刚刚的异常，自顾走到衣柜边取了一套宽松的衣服，送到了客房。
-
雨一直在下，虽然没有刚开始那么势大，但密集的雨线不停歇地落下来，在窗外串成一片片雨帘。
宁芙萝洗漱完出来，在窗边站了许久。
久到雨势渐渐小了，乌云逐渐散去，天边隐约显出一轮明亮的月色。
空旷而明净。
仿佛月亮也被之前那一场大雨洗涤过似的。
她抬头望着明澈的月色，漆黑如墨的眼底倒映着清亮的月光，隐隐约约间，女孩眼底似有些微的银色光泽浮现。
像是平静湖面倒映的月色，朦胧清辉。
如梦似幻的美丽。
过了一会儿，宁芙萝慢慢地低下头。
她撩起宽松T恤衫的袖子，看到了白皙手腕上骤然浮现的一道黑色的印记。
死神镰刀。
而回了房间之后的男人，却一直都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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